那天,席言從車裡出來,帶著一顆洶湧而破碎的心,步履略顯虛乏,幾乎是倉皇而逃。
難過嗎?還是難過的,她不喜歡自己,甚至討厭他的性格,討厭他的處事,唯獨看得進眼的這張臉她也能輕而易舉地舍棄。
她有著分明的界限,因為她比自己大,滿是不屑地看著他如同兒戲的愛情,指責他不懂分寸讓她為難,冷觀著他浮沉在她的語言地獄。她的嘲弄總是來得強烈,他一靠近她就渾身是刺,18歲那年他就領教過。
她眼中,自己不過是一個從管製森嚴的校園裡走出、無意間陷入愛情的情竇初開的少年。
他進入彆墅,站在自己房間,掀開窗簾一角,目光追隨離開的車尾,眼裡裡沉澱痛苦,胸腔絞成一片,終究是心痛了。
明明那年她送他離開的時候,已經關係緩和了,她吻他的時候不像是沒有感情,她帶他回家的時候滿是縱容。
他笨拙地去靠近她,天真的以為隻要自己足夠用心,時間久了,就會一點點打動她。
卻獨獨因為自己出國了一年什麼都變了。
那點可憐巴巴的過往隻有他一個人記得,她早已脫身開始新生活,工作,相親,見到他像見到了麻煩,跟他說話時充滿了無奈。
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
她沒有變心,她隻是把他推得遠遠的,用不算是理由的理由,隻活在自己構築的世界裡。
他卻儼然被丟棄。
存在過的溫情消失了,比一開始就沒有過稍微要難接受一些,像絢麗泡沫陡然間破滅了,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幻影。
這不是最終的結局,卻儼然陷入了死局。
悲緒生潮。
他在這個涼薄如水的夜晚帶著這樣寞落又自憐的情緒反複難安,又在第二日一早消化好情緒收拾好行囊踏上了旅程。
除了感情,還有為之向往的事業需要他花費精力心血,他比想象中的更加堅韌,也從沒有抵達真正的潰敗。
*
聞徽接到傅修澤電話的時候,正在高鐵站接來南市的薑秀績。
薑女士穿淡青色改良寬鬆旗袍,頭發挽成簪髻,飽受時光厚待,她臉上洋溢著溫婉的浸潤,如舊時候優雅猶存的月光美人。推著行李十分高興地從出站口走出來,看見女兒正在接電話。
聞徽站在那裡,向母親招了招手,墨鏡把臉蛋遮了一大半,電話那邊的低沉男聲在吵雜的背景下響起,“聞徽,是我。”
聞徽語氣很客氣:“傅醫生。”
“有空嗎?我想邀請你參加一個私人晚宴。”
薑秀績已經走過來,她替母親接過行李箱,引她往停車位走,一邊回道:“抱歉,我母親今天來南市了,這幾天都沒有時間。”
那邊並不放棄:“隻占用你半個晚上的時間。”似是怕她不同意,又補了一句:“我母親的生日會,特地讓我邀請你。隻要你人到就好,如果你著急走,我可以送你回去。”
聞徽皺眉,似是體貼,卻句句都是讓她割舍時間,看來並不好拒絕。她這邊在外麵,人潮吵鬨,她不便在多說,匆匆同意了:“好,那你提前把地址發給我,我會準時到。”
“好,到時間見。”
掛斷電話,聞徽見母親一直望著她看,帶著好奇的神情。好笑地笑了笑,解釋:“你想什麼呀?公司的合作夥伴過生日,邀請我去參加。”
薑秀績略顯失望地搖頭:“我以為我們小徽有男朋友了。”她分明聽見聞徽叫對麵醫生,即是醫生,怎麼會是合作夥伴呢?“你可彆騙我。”
來到車邊,她把母親送入車內,行李箱放進後備箱,箱子不大,卻挺沉,她打趣一句:“你拿什麼黃金了這麼重?”
薑秀績從車窗伸出半個腦袋,“沒拿什麼,你彆打岔,我問你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