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裡?”
江絨其實並不知道她在哪裡。他本來隻是想把她落下的帆布袋——那個側麵印著“Dream breaker” 黑色大字的白帆布袋還給她,畢竟自她轉到他的班上來之後,她就從來沒有換過其他的袋子,仿佛對她而言,這個樸素的帆布袋有著什麼特彆的意義。於是懷著幫助彆人的心態,江铖帶著它一路猛追,但直到DM警報響起的時候,江铖才發現自己跟著她來到了災發區的邊緣,而她站在不遠處的天台上,對看宛如天神般巨大的DM伸出了右手…
“甫江铖,你有在聽我的問題嗎?”
警察的聲音把江铖拉回了現實。“ 我在聽的…”江铖欲言又止,他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說,就一般情況而言,這十有八九都是要保密的東西,但現在她不知所蹤,雖然回答得可能會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不過至少能提供一些線索...?
甫江城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
“警…”
“那個,抱歉打擾一下。”
一個江铖有些熟悉的聲音有些甕聲甕氣地從門的另一邊傳來。
…
“警察同誌!哎呀你好你好,”一個衣著邋遢得有些奇特的男人自警察局外走進來,在遠遠地望見江铖身邊的她和先前那個給江铖做筆錄的警察之後,立刻臉上堆著笑地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他們這邊,同時還不忘熱切地跟警察宛若篩稻米似的握了握手,“我就是她的監護人,對對對,江仇澤。”
“你?”警察有些狐疑地把江仇澤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通,然後帶著嚴肅的眼神回頭看向她,“小姑娘——我記得你是叫江離對吧?你確定他是你的監護人嗎?不用擔心,如果他威脅過你的話,我們是一定會保護你的安全的,所以還希望你說實話。”
“喂,我有那麼不可信任嗎 …”江仇澤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俄而,他看向一旁正扶額作歎氣狀的江離,然後可憐巴巴地乞求道:“妹妹,好歹也幫我說向話嘛!”
妹妹?江铖看看江離,又看看江仇澤,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畢竟江仇澤他無論是舉止還是形象…都跟江離相差甚遠,甚至說完全不一樣也不為過。
“不要做出類似於暗示的舉動,江仇澤,”警察上前一步擋在了江離和江仇澤中間,犀利的目光宛若寒芒,刺得江仇澤縮小了一半,“讓她自己回答。”
“可是我真的…”
“警察先生,謝謝您這麼為我著想,”江離終於還是開了口,“雖然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但他的確是家兄無疑。”
“看,我沒撒謊吧?“江仇澤頓時毫無理由地路高氣揚
來,“哎呀警察同誌,您就是職業病太嚴重了,現在這大好太平盛世,哪來那麼多不法分子啊?我雖然隻是個自由職業者,但好為也是個知可為知不可為的三好市民呐! 我說得對吧,妹味?“說著一邊還語重心長地把手搭在了警察的肩上。
“在DM肆虐的今天,可真虧你能說出‘太平’這兩個字,”警察無視了江仇澤這套近乎的行為,同時不忘伸手把他的手臂從自己的肩上拿開,“雖然江離同學承認你是她的哥哥,但按照流程,我們還是需要確認一下身份證等信息,所以你得先跟我走一趟。”
“去哪兒? “江仇澤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查個身份證而己,你慌什麼?”警察一把抓住了江仇澤的手臂,任其百般掙脫也不動分毫,“ 莫不是心虛了?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乾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 警察同誌,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江仇澤一轉攻勢,義正詞嚴地反駁起來,“我江仇澤這二十幾年清白做人 ,雖然沒幾個錢,但無論如何也必絕不會淪落到違法亂紀的地步!”
“所以呢 ?這也不是你不跟我走的理由。我可要提醒你啊,你這樣可是不配合警察工作,我有理由拘留你的!”警察警告道,嘴角卻浮出了一絲笑意。
“這,這個…”江仇澤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似地焉了下去。警察的話正中他的軟肋,使他不知如何反對,不,應該是基本打消了反對的念頭。
“好了,很我走吧!”警察拉著江仇澤就住所裡走,“我
還有好幾趟警要出呢,為了幫你找妹妹我可是連飯都還沒吃…”
“警察同誌,哎您慢點兒,我跟您走就是!“迫於警察對他的不配合采取的強製措施,江仇也隻有言聽計從的份,“江離!就在這裡等我,哥哥馬上就回來!…”邊還誇張地揮舞著雙臂,引得周圍的其他人一陣側目。
看著遠去的兄長,江離不禁深感傷腦筋地歎了一口氣。對於屢教不改的江仇澤,她花費的心思不可謂不多,但到現在她也已經有些無能為力了。
視角又轉到甫江铖這邊。眼看著警察和江仇澤的離開,此時隻剩下了他和江離兩人,沉默不言地站在市派出所大廳的中央,身邊則是人來人住,宛若鬨市。
“甫江铖同學,你——看到了吧?”
當這冗長的沉默將滋生出尷尬,以至於江铖不得不想要找個活題來緩解的時候,江離開了口,眼睛則看向並沒有聚焦的遠方。
“啊?嗯,”江铖一愣,俄而有些機械地點點頭,“那是昨天了,我看到你變成…”
“這種事情 ,還是不要唐而皇之地說出來好哦?”江離轉過頭,對著江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對他們而言,畢竟這還是秘密,對吧?”
"好的…”江铖答應著,一邊低下了頭。倒不是在因什麼而感到愧疚,這隻不過是江铖在思考時的一個習慣性動作而已。他回想起了昨天他在那棟災發區公寓的天台上的所見所聞,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到DM與DB一一這兩個貫穿了整個人類曆史的生命體…
“對了,江離同學, “江铖抬起頭來,“作為一個知曉了本不應當知曉的秘密的人,你會怎麼處置我呢?”
”我嗎?江離仿佛被問住了似的歪著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像想通了什麼一樣地對著江铖笑了笑。那笑容本是人畜無害的少女的微笑,但不知為何,江铖卻從其中感到了一絲異樣。
“我會殺死你。“江離湊到甫江铖的耳邊說道。她的聲音很輕,但對江铖而言卻猶如洪鐘。
“江離同學,這…”江铖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麵對擁有“那種力量”的江離,他可並不認為這句話是玩笑的概率有多大,“這可一點都不好笑啊…”
“你看你,太當真了吧?”江離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那是大反派才乾得出來的事。還是說,你覺得我很像壞人?”
“沒有,沒那回事的 ,”江錢連連搖頭,一邊則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找個地方坐著可好?我腿都站酸了。“江離指了指不遠處靠牆的一排全屬靠椅,突然提議道。
“嗯,好。”
跟著江離走到靠椅旁坐下,金屬特有的涼意頓時穿過外衣浸透全身,使得江城下意識地打個冷戰。但當他發現江離就坐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整個人又如火燒一般熱了起來。
“今天讓你見笑啦,”江離低頭看著腳尖,雙手則手心下地放在膝蓋上。她的黑色長發順著重力從肩頭滑下來,不偏不倚正好遮住了她俯視著的半張臉,讓人看不清她此時此刻的神情, “雖然不能給人留下好印象,但我哥他…的確是個很難得的好哥哥。欸,我說這些你願意聽嗎?”
江離轉頭看向江铖。她的眼睛裡,江錢並不能看出什麼東西,或者說由於過多的情感交織與駁雜導致她的眼神變得極其複雜,以至於令人不能參透。但江铖至少知道了一點:此刻她正是最需要聽眾的時候。
“當然願意。”江铖微笑著,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謝謝。”江離也隨之莞爾一笑。這笑容具有不可小覷的感染力,讓江铖心中對江離的陌生感頓時減弱了幾分。
“在我父親過世之後,哥哥他就站了出來,擔起了照顧當時還隻有八九歲的我和癱瘓在床的母親的重擔。他原本想靠打工來補貼家用,但學業花去了他太多時間,要不是後來親戚們的勸說和經濟上的幫助,他可能早在初中時就輟學了——他當時也是這麼想的,為了有更多時間打工賺錢,“江離看了看愣住的江铖,然後把臉轉了回去。在他們的前方依舊是午後派出所的人流。這人流流向四麵八方,很難說它有個什麼主要的方向——但至少組成它的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目的地。
“為了不讓我們家的生活太過窘迫,同時也不想太過依賴親戚們的幫助,他一放學就會馬上趕到打工的地方,一乾就是好幾個小時。他身上的疲憊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來,但他從沒有抱怨過哪怕一次——他隻會一笑了之,“江離重新手把目光投向遠方——她究竟在看什麼?或者說,她真的有在看什麼嗎?江铖並不知道,“他會給媽買新的輪椅,給我買新衣服和零食,但除了學費 ,他幾乎沒在自己身上花過一分錢,真的。你有沒有發現他身上的衣服有些顯小?那時是他剛上高一時我拿著攢了兩個月的零花線悄悄給他買的,為此他還訓了我一頓,哈哈,但他後來還是很高興地穿上了,一直穿到現在,即使我後來用自己打工賺的錢給他買了新的。”
與先前不同,江铖發現,即使江離的眼中依舊充斥著眾多雜亂無章的情緒,但也已經不似原來那樣暗淡且無神了。她的雙眼開始散發出稀薄卻清激的光芒,讓某些渾濁的東西無力抵抗,隻得落荒而逃。
“江離同學, "江铖也跟著把頭轉向前方,“你很喜歡你哥哥呢。”
“是啊,很喜歡。”江離的嘴角微微上揚。
……
“妹妹!江離!”
正聊著天的江城和江離在聽到了這個聲音後都停止了對話,然後抬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下午的人流較中午不減反增,但從這人頭攢動中找出一個江仇澤還是很容易的。
“哥!”江離從靠椅上站起身,然後朝著江仇澤揮了揮手,“怎麼這麼慢?這都幾點了?你不是隻去跟警察先生對比下身份證信息嗎?需要花兩個小時?“還有,警察先生呢?”
“嘛…警家同誌趕著出警去了…”麵對江離劈頭蓋臉的一連串疑問句,江仇澤咧咧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身份證因為過期了就被拉著去辦新的,但排隊的人老多了,一等就是一兩個鐘頭…”
“不是吧…”江離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你的身份證半年前不就已經過期了嗎?我當時還叫你去辦張新的來著!”
“這不沒啥時間嗎…”江仇澤尷尬地嘿嘿一笑,“你看,今天這一去就花差不多兩個小時,平常我哪有這麼多空閒時間來乾這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