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挾著暖陽餘溫的晚風撲麵而來,吹得人昏昏欲睡。
兩人換到咖啡店隔壁的餐廳吃了份意大利麵,都不想太早回去休息,就隨便選了條小巷,壓著馬路打發時間。
羅馬的街道錯綜複雜,基本上是以一個個廣場為中心,呈米字型分散,走著走著就到了另一個廣場。
夜幕低垂,道路兩邊的店鋪陸續點起橘色燈光,尤其是在空氣頗為寒涼的秋夜,更讓人感覺溫暖治愈。
行至一家櫥窗裡擺滿維多利亞時期古董珠寶的小店前,杜若蘅忽然意識到,她昨天下午剛到羅馬的時候,好像也經過了這裡。
那會兒腦子裡被“想吃披薩”這一個念頭填滿了,根本沒空也沒心情駐足觀望和欣賞,現在緣分到了,她決定進去看看。
珠寶店的木頭門老舊而狹小,每次隻允許一個人進出,杜若蘅推門而入,懸掛在門框上的風鈴頓時叮咚作響。
不出所料,店內的裝潢布置也遵循著維多利亞時期的風格,存放古董珠寶的展示櫃鱗次櫛比,可通行的空間略顯擁擠。
環顧四周,每一隻展示櫃都是繁複而華麗的,其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木質櫃體、門框和櫃腳上攀緣著洛可可風格的火焰狀、花葉狀木雕。
店內隻有一盞水晶頂燈,被雕刻成水滴樣子的晶體層層疊疊,宛若少女的裙擺,反射著內裡散發出的暖色光線,整個屋子因此充盈著一種典雅而浪漫的氛圍感。
一位頭發花白、戴著單隻金框眼鏡的老者正俯身倚靠在櫃台上,跟麵前的年輕女顧客熱烈地討論著一對祖母綠珍珠耳飾的緣起故事,見有新顧客進店,向她投來友好的目光。
四目相對,老人明顯愣了一下,想是這裡很少有東方麵孔光顧的原因,他朝她點點頭,禮貌地示意稍等。
杜若蘅走近了看,發現那祖母綠質地清透地很,四周被一圈白珍珠所包圍,做工精細,在燈光下閃閃爍爍,仿佛一雙狡黠的貓眼睛。
“啊,真好看,我也想要。”她不禁感歎。
一旁的年輕女人見有人有意來爭搶,馬上付錢將耳飾收入囊中,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女人走後,老人爽朗地笑著跟她道謝,“沒有您,這一單生意不知還要聊多久才能成交。”
杜若蘅聽了挑起一邊眉毛,“可您現在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啊,我可沒彆人那麼好打發。”
老人隻笑不語,起身從櫃台後麵走出來,示意要帶兩人逛逛。
他的個子很高,但因為年老,背部微微有些佝僂,笑起時臉上的皺紋也在述說歲月留下的痕跡,不過他屬於骨相美的那一類人,蒼老的麵容依舊風韻猶存。
想必年輕時也是位帥哥吧?杜若蘅走神地想著,不禁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白言朔,不知道他衰老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杜若蘅對珠寶沒什麼研究,老人滔滔不絕的介紹在她看來仿佛聽天書,寶石有多珍稀,做工又如何巧奪天工,哪一套項鏈和手鐲曾被王室佩戴過……她都隻覺得好看或無感。
“你覺得哪個比較不錯?”
被問到,始終沉默不語的白言朔終於開口,“我想還是中式首飾更符合你的審美。”
確實,比起色彩斑斕的寶石,她更中意蒼翠的玉石。
杜若蘅下意識地抬手,撫了撫正戴著的桃花耳墜。
見狀,老人會意似的“嗯”了一聲,問兩人要不要上樓去看一看他的個人私藏。
這棟古老的建築共有兩層樓,一層是門店,二層則是老人的居所,隻有受到他本人認可和邀請的顧客,才有機會上樓見識見識他收藏的稀世珍寶。
通過旋轉樓梯來到樓上,杜若蘅發現這裡還不如店鋪寬敞,除了一張簡單的床外,四周擺滿了收藏櫃。
窗前架起一條細長的木桌,上麵散放著各種各樣的工具和原材料,看樣子那是老人的工作台,這店裡的珠寶首飾有些竟出自他本人之手。
“您會自己做首飾?”她好奇地發問。
“當然。”老人笑著回答,“但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如果有客人看上了,會賣得很便宜。”
兩人在工作台前的木頭椅子上落座,看老人翻箱倒櫃地尋找了一番,最終捧著一個檀木盒子放到他們麵前。
打開盒子,裡麵安靜地躺著一隻翠綠的玉鐲,水頭足,質地極潤,沒有一絲的雜質,摸上去是冰涼的觸感,仿佛跌落不見底的深潭。
毋庸置疑,這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杜若蘅興奮地扯住白言朔的袖口,“有點東西啊。”
“是不錯。”他無聲地笑笑。
但她不懂,老人怎麼會有來自中國的老物件。
杜若蘅給到老人一個疑惑的眼神,“這是?”
“一位故人贈與的,之後斷了聯絡。”
老人深沉地凝望著她的雙眼,思緒萬千,五六十年前塵封的過往不斷湧上心頭,“我想這玉鐲本來自古老的東方,它留在這裡已經太久了。”
“所以?”
“我想把它送給您,您比我更適合擁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