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取下套在駱駝上的繩索，溫柔地親了親它的額頭，宛如親吻多年的至交好友。

“當初我救下傷痕累累的你，卻發現你頗有靈性，如今你陪我走完這段路，兩清了。小姑娘，你自由了。接下來的所有路，都是屬於你的。”

駱駝將頭貼在他的胸前，發出悲傷的叫聲。

“去吧，去尋找屬於你的未來，我會永遠記得你。”

駱駝發出最後一聲悲鳴，走了幾步路，回頭望了眼，轉身躍起足蹄，在朝陽新輝下，一起一伏，向某個方向離去了。

目送駱駝離開後，藍斯收起所有情緒，目視前方。

藍斯孤獨地走進小鎮，一如他兩百多年前孤獨地離開小鎮。

這個淳樸的小鎮，曾是養育他的家鄉，他從此處出發遊曆大江南北，也是從此處出發遠離世俗塵囂；他曾與此處劃清界限，如今，又從此拉開篇章。

可是，“我真像個陌生人，像是從未在此生活過。”藍斯心裡想道。

所有的都變了，人和物都變了。找不到一切與他有關的痕跡……

逛了一天，藍斯苦澀地笑了笑，開始了自己的準備。

七張餅、三壺水和兩件衣服，這是他到了小鎮後用黃金換來的一些東西。接下來，他需要找個客棧好好睡上一覺，待明日，一路向南。

入夜。

藍斯在痛苦中睜開眼睛，看見夜色中劍光一閃，劃出的弧度乾脆利落，快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同時，他深刻地感覺到身體在失去什麼，胸前在流淌什麼，那是鮮血……

“你要殺的人，已死。安息吧。”

黑衣客伸出的手，比冰塊冷，比麻繩粗糙，卻溫柔，緩慢地撫闔藍斯死不瞑目的眼。可下一刻，黑衣客難以置信，隻因那雙眼睛不僅沒闔上，還瞪得比銅鈴大了。

“你沒死！”

黑衣客沒有遲疑，舉劍進進出出補了幾下，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藍斯受不了了，赤手握住劍刃。

“實在不行，算了吧，我很痛。”

黑衣客遭受到了重大打擊，質問，“你莫非不是人？”

藍斯忍痛答道，“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

“沒人能在我的手下和劍下活下來。而且，你必須死，這是我答應你的。”

“你可以隨時停止報恩，我給你這個自由。”

“有恩必報，有仇必追，這是我的原則。”

“所以……你要繼續？”

“不，我的劍隻殺人於無形。你發現了我，按規矩，此次我不會再繼續。但你若活著，我仍會等待下一次機會。”

黑衣客說完便跳窗離開了，來不及見那夜色中，前一刻還在鮮血如注的傷口，現在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傷口消失了，痛覺消失了。從他身體裡流出的血以及彌漫在空中的血腥味，與他無關了。

“呼。”

鮮血暗沉，衣衫涼透。

藍斯呼出一口氣後閉上了雙眼，一隻長腿從被子裡露出，一動不動。

不久，空中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

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