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辦公,就是回複寄來將軍府的信件。錦樂瑤托著腮幫子坐在元竹悅對麵,盯著元竹悅回複信件。她的字娟秀小巧,看著很是舒服。
“……知秋從小陪我長大,倘若說是侍女,倒不如說是侍衛,畢竟總是她幫我擺平麻煩。”元竹悅提筆蘸了蘸墨,邊寫邊道,“依她所言,大概是以此為借口,叫我乾這乾那的,與她相比,我倒更像是侍女。”她忍俊不禁,笑道,“不過啊,這也養成從小不嬌慣的性格,我也是不習慣被彆人照顧的,因此在百姓麵前才並不高高在上。”
她頓了頓,抬頭看著錦樂瑤,像是忽想到什麼,有些不好意思道:“讓阿錦在這裡乾坐了一個時辰,也沒聽得什麼有趣的故事,倒不如……與我一同回信?”
錦樂瑤愣了愣,為難道:“……可是,我並不識字。”
“不識字嗎?”元竹悅見錦樂瑤表情不對,連忙解釋道,“我並沒有不屑的意思!不識字也無妨,我大可以教你。”
“教……我?”錦樂瑤露出懷疑的神色。
“當然。”元竹悅肯定道,將回複完的信件放到一邊,拿出空白的紙張衝她招手,“來來來,坐近些,我來教你識字。”
錦樂瑤乖巧地坐了過去,元竹悅遞給她一根毛筆,一隻胳膊環過她,手覆在錦樂瑤拿筆的手上,引導著她在紙上寫字。
不知是不是元竹悅手心溫度的影響,錦樂瑤的麵頰慢慢地染上淡淡的緋紅。
寫出來的字明顯沒有元竹悅的精致漂亮,但可以辨認出來。
“這是……?”
“這是‘錦樂瑤’三字,你的名字。”元竹悅回答道,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不知你名字正確的寫法是什麼,我隻取了同音字。”她鬆開的錦樂瑤的手,自己拿起一根毛筆在紙上寫著什麼,“對初學者來說這三字是難了些,所以你不必練習,隻是想讓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如何寫。”她把寫地滿滿當當的紙放在錦樂瑤麵前,“給你寫了份臨時字帖,平日裡可以臨摹。”
“那……你的名字如何寫呢?”錦樂瑤問道。
“我的名字嗎?”元竹悅將那張寫著錦樂瑤名字的紙拉了回來,寫下“元竹悅”三字,“我的名字簡單些,元竹悅。”
“元…竹悅嗎?”錦樂瑤重複了一遍元竹悅的名字,看著元竹悅認真地道,“很好聽的名字。”
元竹悅笑出了聲,麵對錦樂瑤質問的目光解釋道:“隻是看到你很認真地說我的名字好聽,覺得你很可愛罷了。”
“可愛?”錦樂瑤皺了皺眉,這個詞似乎和自己並不沾邊。
“好啦好啦,識字要專心,”元竹悅拉了拉錦樂瑤的衣角,“看這個字……”
錦樂瑤在竹舍住了好些天,其間林蒔艽也來過幾次,與錦樂瑤混熟了,也放下了最初對於錦樂瑤是敵國將軍身份的戒備,正式做了自我介紹後算是成了朋友,隻有錦樂瑤明白,這隻是為了套出更多燃風的信息而已。
可這姑娘一問三不知,倒是林景勝知道多些,與錦樂瑤提過幾嘴。
但這足夠了。
於是在一天夜裡,錦樂瑤偷偷下了山,東躲西藏地混進了將軍府。
一路暢通無阻,錦樂瑤也不覺奇怪,她滿腦子的燃風,一路直奔元旭將軍的辦公區。
好巧不巧,沒看到燃風,卻先讓她撞見了元旭。
躲在柱子後的錦樂瑤閉了閉眼,暗暗想道,倘若搶不回燃風,殺了元旭這個主力軍也算是儘了一份力。
這樣想著,她的手默默放在了腰間的匕首上,慢慢握緊了刀柄。
錦樂瑤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正準備衝出去決一死戰的時候,猛一睜眼,卻看到元旭身後多出了一個人。
……元竹悅?
她大半夜的在這裡搗什麼亂!
錦樂瑤皺緊了眉頭,觀察著當下的局勢,一時手足無措。
“……父親,明日便是七月初七了,錦樂瑤也在此處待了許久,您就不能允阿悅帶她出去嗎?”
是元竹悅的聲音。
錦樂瑤愣了,她三更半夜的待在將軍府,竟是為了給自己求一個出去的機會?
“不行,她的身份會讓百姓惶恐不安,避之不及的。”元旭威嚴的聲音蓋過了元竹悅的央求聲。
“不會有事的,父親難道不相信阿悅嗎?”元竹悅仍是不死心,.“僅僅是讓她見見羨國的煙火氣罷了,再者……”她的聲音小了下去,“……再者,明日是阿悅的生辰,阿悅……也好久沒有出去過了。”
良久,元旭才開口道,他的語氣似乎略帶尷尬:“……明日既是阿悅的生辰,倘若阿悅願意的話,便帶錦樂瑤去集市看看吧,你也看著給自己買些禮物,費用……從將軍府上扣即可。”
……
半晌,元竹悅輕聲道:“謝謝父親。……時候不早了,您趕快去休息。”
如果沒有聽錯的話,她的聲音似乎染上了哭腔。
被父親遺忘了自己的生辰,應當是件倒黴的事情,錦樂瑤想。
畢竟自己沒過過生辰,不知道過生辰應當如何如何,但此時的她,卻萌生出了要給元竹悅過生辰的想法。
生辰,應當是很快樂的日子吧。
二人沉默了一陣,元旭輕飄飄地撂下一句“阿悅也早些休息”就匆匆離開。
錦樂瑤正準備打道回府之時,忽聽到元竹悅輕聲道:“阿錦既然已經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錦樂瑤一時僵在了原地。
卻又是元竹悅繃不住笑出了聲,走到錦樂瑤身邊,自嘲道:“唉,我是真的端不起嚴肅的架子呀。”她眨了眨眼睛,“相信你也聽到我剛才的話了,生辰不生辰的無所謂,主要是想帶你出去逛逛,拿生辰的事出來隻是想道德綁架一下他而已。”
元竹悅拉起錦樂瑤的手,向一個房間走去:“時候已經不早了,阿錦也彆回竹舍了,在我房間歇息就好。”
“會……打擾到你嗎?”錦樂瑤問道。
元竹悅搖搖頭,低低地笑了一聲:“無妨。”
一開門,叫錦樂瑤沒想到的是,竟一隻貓撲了出來。她被嚇了一跳,慌亂地跳到一旁。
“阿錦不必害怕,”元竹悅抱起貓,安慰道,“這是我在房間裡偷偷養的貓,叫汐緣,潮汐的汐,緣分的緣。”
“倒是很好聽的名字。”錦樂瑤從驚嚇中緩了過來,湊近了去看那隻貓。
貓咪通體雪白,天生異瞳,一黃一藍,此時正審視著錦樂瑤。
“嘖,”錦樂瑤被盯得發毛,“是個當衙門的好料子,一眼瞪過去,便能叫人嚇得腿軟。”
元竹悅被逗得大笑,忽想起此刻已是深夜,連忙噤聲,隻是肩膀仍止不住地顫抖。
元竹悅招呼錦樂瑤進了屋,安排好了一切後,錦樂瑤便在滿屋清新的熏香中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再次醒來,天光大亮。這一覺睡得格外沉,睜眼時已日上三竿。
錦樂瑤連忙收拾好自己,屋中已不見元竹悅的身影。桌子上的食盒冒著騰騰的霧氣,她便紮頭發便走近看去,食盒下還壓著一張紙,是熟悉的字跡。
十幾天下來,錦樂瑤已經認了不少字。
“‘我已為你準備好了午膳,午時三刻在竹舍見麵,我帶你去集市’。”錦樂瑤默默念著紙條上的字,末了將紙條折起,塞進了內兜。
錦樂瑤默默在心裡誇讚著元竹悅的廚藝,三下兩下地快速吃完食盒中的食物,匆匆出了門。
七月初七乃元竹悅的生辰,錦樂瑤思來想去也不知送什麼好,索性折了院內桃樹的枝乾,磨成了一根簪子。
桃木辟邪,想來桃木簪子也是很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