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一刻,夜色籠罩中的宮殿肅穆幽深。
長華宮外跪著一地的宮侍,對著還未熄燈的寢殿,垂首而待,不算寒涼的夜晚,卻也看見有幾人顫抖得幾乎跪不住身形。
幾個月來,長華宮的宮侍換了好幾批,離開的人再未有人見過,他們是在擔心自己能不能活過今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傳來,宮門從外被霍然推開,一行禁軍身著兵甲靜靜站在宮外。
為首之人紫衣玉冠,眉眼淩厲,冷峻如冰,他很年輕,但是寬袍上繡的暗金紋路的蛟龍時時刻刻提醒著眾人他的身份,即使在夜裡也依然流轉著不容忽視的光彩。
他明顯心情極差,通身的寒氣讓跪了一地宮侍們更加瑟瑟發抖。
他抬了抬手,身後的一行侍衛停留原地,自己邁進了長華宮的宮門。
宮侍中跪在最前麵的楊公公立馬站起身,趕緊幾步迎著來人彎腰行禮,堆著一臉諂媚:“見過太傅,這深更半夜的,怎的麻煩太傅駕臨?”
衛雲祁腳步未停也未搭理他,楊公公隻得小心跟在身後,不敢多加言語。
邁步上了幾層石階,走至殿門前,衛雲祁停了一停,還是抬手推開了殿門,徑直走了進去。
楊公公連忙在他身後把門合上,回過神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不敢站的太近,也不敢站的太遠,看了一眼底下跪著的人,默默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靜待一旁。
殿內隻餘幾盞微弱的燈光,有些昏暗但是不影響視線,衛雲祁繞過屏風,雖然早有預期,但看到眼前的情形時還是皺了皺眉。
麵前趴著一個男子,正麵朝下,束冠掉在一旁,背上一支弩箭直插身後,鬆散的白色內衫上除了後背,也都或多或少染上了血跡,至死他都在努力往外爬。
還有一個男子倒在坐塌邊,麵色灰青,嘴角流血,一隻手撥倒了幾案上的幾隻酒杯,另一隻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子,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死前經曆了怎樣的痛苦。
最後一人幾乎赤#裸#全身,倒在了帝王的床榻之下,全身通紅,口吐白沫,身形抽搐,看得出掙紮的樣子極為可憐。
衛雲祁認得這三人,因為這是他今天剛剛挑出來的世家公子。
他隻瞥了一眼三人,就直直看向坐在龍床上的女子。
一襲墨發未綰,長長的披在身後,身上暗紅色的寢衣鬆垮得掛在肩頭,襯得肌膚更加瑩白如玉,頸間的紅痕曖昧異常。
女子正在把弄著手中的弩弓,看到衛雲祁進來,也隻是瞥了他一眼,對殿內的情景置若罔聞。
衛雲祁深吸一口氣,雙手執禮,緩慢低沉地喚道:“陛下。”
燕姒把箭安裝上箭槽,拉上弓弦,右手手舉起弓弩對準了衛雲祁。
他未曾驚慌,隻道:“陛下這是何意?”
燕姒舉著弓弩的手未動,左手拄在自己的膝蓋上,托著臉,一雙水波瀲灩的鳳眼看著眼前的人。
語調帶著一絲慵懶,緩緩開口道:“就算太傅如今已位高權重,可未經召見夜闖帝王寢宮,已是重罪,怎麼?難不成太傅如此深明大義,想要殺身成仁了嗎?”
女帝語中的戲謔讓衛太傅絲毫沒有波動,道:“臣聽聞陛下宮中有異動,擔心陛下安危,這才貿然前來,若有驚擾陛下之處,還望陛下贖罪。”
嘴裡說得好聽,衛雲祁站在那裡,麵上絲毫沒有恭敬之意,反而盯著燕姒的眸子更加沉了沉。
燕姒挑了挑眉:“哦?那就是朕錯怪太傅了?也是,今日他們叫的實在慘烈了一些,也難怪驚動了太傅,宮門下鑰之後,還能不辭辛苦的前來,郢朝有太傅,朕之幸也。”
說著放下手裡的弓弩,卸了弩箭,一同扔在腳踏上,手指挑起身上的衣帶漫不經心的把玩著。
衛雲祁神色不明,卻還是開口道:“臣問一句,不知今日這三人又如何惹怒陛下了?”
“惹怒?”女帝搖搖頭,“太傅選出來的世家公子,相貌品性皆是上乘,哪裡會惹怒朕。”
衛雲祁不語,但燕姒看出來他的意思,頗為無辜地看向他:“朕隻是同他們玩幾個小遊戲罷了,他們自己運氣不好選到了那個的酒杯而已,隻能怪他們自己手氣不夠好,既然說了玩遊戲,那就要有獎勵有懲罰,朕也很可惜,對比前幾個,難得這次太傅選的人讓朕如此滿意,可惜啊,下次還要再麻煩太傅為朕遴選佳人了。”
燕姒自己說完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衛太傅目光一直放在女帝身上,看她笑得如此不加好意,十分不滿,冷冷的開口道:“陛下應該知道,就算殺了他們,還會有其他人,陛下也是要完成應做的事,這是陛下的責任,一切都是為了郢朝。”
“太傅,你這麼說可冤枉朕了。”女帝起身,玉足落地,緩緩走向衛雲祁,長發如瀑披在身後,暗紅色的寢衣遮不住若隱若現的白嫩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