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知音不自覺握了握手機,想起通訊錄與她同姓的那個男人。
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生在竹家?
她是個懦弱的人,她從小對家裡所有人言聽計從,即使看穿把戲,也不敢於之反抗。她怯懦,恐懼,從任何人眼裡看出失望,那她在竹家就無任何一個位置了。
直到她遇到了許清歌,她為之叛逆反抗,即使與自己的父親與死網破也毫無畏懼。
可她骨子裡還是怯懦,她不敢在高考前撕破臉皮,和父親鬥一場,早點離開竹家,她也許還有時間調整狀態,這個時間真正的脫身,和許清歌出國。
就不會是這樣尷尬的狀態,即使逃脫也隻是暫時出了竹家這個網,變數還很多。
她那時以為一切還來得及。
一切的僥幸害了她。
她就是這樣,勇敢不夠徹底,懦弱又持有勇氣。
“對不起。”
竹知音低下頭,不敢再去暢想兩人的未來。
一張機票,一個夏日,許清歌離開了竹知音的生活。
一張單程票,帶走了許清歌。
也最終燃起竹知音為數不多的勇氣……
四個月後,許清歌讀懂了竹知音的一句“對不起”。
許清歌再聯係不到竹知音了。
這個轉折又碰巧撞上了許清歌爺爺的去世。許清歌又身處異地,那是她第一次感到那麼大的孤寂感,她開始了害怕,彷徨,焦慮。她一次又一次聯係竹知音,卻隻剩下一句“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她從未放棄過尋找,可空號一次一次告訴她這殘酷的事實:竹知音不見了,她走丟了,或者說她們兩個走散了。
她從未感到過隆冬是那麼漫長,那麼難捱。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異鄉雪花,到底有多麼冷。
她還記得他寫下了一封信給竹知音,在隆冬開始之初:
我在等雪花落下,等雁子歸來,等秋葉凋零,等君歸來兮。
……
我等你到花開花謝,再不行,就不等你了。
當時,她還調侃有一種“淒淒慘慘戚戚”,未免過於哀傷。可現在看來,倒應景了。
她飄落於異鄉,等一舊人的來信。
她想過回國尋找,但是現實又一次重重的壓垮在她身上,父親逼迫她不準離開,並且一次戲劇化的盜曲事故發生了。
很快,她陷入了自我懷疑,否定,每天焦躁不安,白日劃破撕爛譜本,怒砸琴鍵,黑夜異鄉月抓狂,流淚。
醫生確診她患上了焦慮症。
不過,較輕微,以心理排解和藥物輔導,她很快又恢複了狀態。
又好像不是她了。
她開始學會恨竹知音,撕碎了心中每一絲念頭和希望。
可她還是想回國。
她想再見一眼朱知音。
竹知音也並沒好到哪去。
許清歌出國後,她照常上了南大,讀了一個她並不感興趣的經濟學專業。
她變得沮喪,儘管在每一次視頻通話和許清歌通話中總是那麼的開心。
她在大學校園中,如行屍走肉,毫無感情的活著。
她邁不出那一步,她不敢離開那個壓迫了她19年的家。
直到她知道了許老爺爺的去世,以及許老奶奶告訴她的最後一句話。
她決定拚一把,因為隻有脫離家族仍然優秀的她才算真正配得上許清歌。
一切卻超出了她的想象,竹葉晚遠比自己想的憤怒,她砸碎了他的手機,和她真正吵了起來。
竹葉晚遠比竹知音想象的強大。
她的手機徹底壞了,電話卡也一同碎裂。
“知音,你再重新買一個也行啊,電話卡再辦一個不就行了,實在不行,再申請掛失?”一個長發女孩坐在了竹知音旁邊,看著竹知音一個人在那裡悶頭掰弄。
“不行,很有可能我爸那邊跟他們說不允許給這張卡掛失,以我爸的能力,一定做得到。”竹知音埋頭用膠布裹著手機和手機卡,想儘一切辦法複原。
“可如果你爸真有這能力,不早把這個卡吊銷了?”女孩拍了拍竹知音的肩,“直接重新辦一個不就好了,乾嘛這麼麻煩?是電話卡裡有舍不得的人?”
竹知音自暴自棄的扔掉電話卡和手機,哀歎一聲:“你說的對,我爸做事向來決斷,吊銷這張卡的確像他能做出的事。”
“你怎麼這麼想修複這張卡呢?它對你這麼重要?”女孩看了一眼被扔在旁邊的手機。
竹知音仰起頭,眼睛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它對我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星星在迷霧中探索,尋找北極星。卻在迷霧中迷失了方向。
……
演唱會進了尾聲,許清歌輕輕笑了一聲,輕聲說:“馬上演唱會就要結束了,各位最後還想聽哪一首啊?”
體育館頓時響起一片喊叫:“《蟬鳴》!《蟬鳴》!”
許清歌寵溺一笑:“好,就《蟬鳴》怎麼樣?”
竹知音抬眸,大屏幕亮起《蟬鳴》,下麵清楚寫著,作曲人:許清歌,竹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