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江夏難得睡了個懶覺,吃了早中飯後,她備了一會課。開始出月考試卷。
臨近四點,她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門了。
昨晚脫下的高跟鞋還淩亂地倒在門口。
她皺了皺眉,想起昨天略顯荒誕的經曆。她拎起高跟鞋塞進鞋櫃深處,而後拿出一雙白色的平底鞋。
她的手伸向鞋櫃上放著車鑰匙,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一年前搖到了車牌,買了輛沃爾沃的緊湊型SUV。但老城區道路狹窄,到處都是挖地鐵圍起的路障,駕駛體驗著實太差,因此她的小車基本都是停在學校裡。
江夏一邊下樓一邊叫了一輛網約車。
走了幾步碰到同事孫換換。
她是外省人,某部署師範大學研究生畢業後工作找在了臨江,雖然年紀比江夏大一點,但在一中的工作時間沒她長。
之前兩人在不同年段,頂多是點頭之交。這學期成了同一辦公室的同事,交往自然熱絡了點。
孫換換編了頭發,臉上化了個清爽的淡妝,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襯得人亭亭玉立。
“孫老師。”江夏朝她笑了笑。
孫換換衝她點了點頭:“你好,江老師。”
她倆一前一後下了樓梯,江夏跟在她後麵,聞到她身上甜絲絲的香水味。
江夏料想她是去約會的,之前聽說有老師給她介紹了一個省直機關的公務員。
一輛黑色的帕薩特停在小區門口,孫換換上車前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江夏站在路口等車來,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脖頸上依然能感受到陽光灼燒的刺痛,細密的汗珠很快爬上了鼻尖,煩悶感揮之不去。
自從江夏的媽媽夏漓去世之後,她和江唯實的關係差到了冰點,基本屬於徘徊在斷絕父女關係邊緣,一年難得見一兩次麵。
這兩年他不知是意識到了自己衰老的速度還是又打起了她那部分江氏股份的算盤,突然喜歡以一個父親的姿態在她麵前自居。
麗景酒店。臨江超五星級的高檔酒店。
江夏走在它光可鑒人的大廳裡,周圍是光鮮亮麗來去匆匆的男男女女。
她穿了一套淡灰的運動服,背了個雙肩包,紮起高馬尾,看上去跟學生無異,多少與周遭的景致有些格格不入。
江夏出了電梯,轉了好一圈才找到江家訂的包廂。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聽著裡麵談笑風生,忍不住譏笑了一聲。
她冷著臉推門進去,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走來的一群人。
為首的男子身材高挑,通身貴氣,俊朗的臉上是慣有的淡漠。
冷峻鋒利的眼,在捕捉到那抹單薄的身影後出現了一絲波動,眉梢稍揚,雙眼皮壓出一個淺淺的笑影,又帶著點猛獸碰上獵物的狡黠。
熱鬨的氛圍在她進去的那一刻迅速冷落了下來。
江夏不以為意,走到江唯實對麵那個空位坐了下來。
坐在江唯實左手邊的李夢禾反應迅速,馬上換了副笑臉道:“夏夏來了啊,快坐快坐,人齊了服務員快上菜吧。”
一旁候著的服務員麻利地走了出去。
江夏沒接她的話,笑了笑:“剛不是聊得挺開心嘛,怎麼我一來就不說了,是有什麼不能被我聽到的事嗎?”
聽著是開玩笑的語氣,但沒有人笑出來。
李夢禾也不惱,笑盈盈道:“瞧夏夏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哪能有什麼秘密不成?”
江唯實微皺著眉頭看她,動了動嘴唇出聲道:“這麼大了還要教你叫人嗎?”
江夏無所謂地擺了擺頭:“那倒也不用。”
而後她的視線慢慢掃過在場的人,看一個叫一個:“爸、李姨、奶奶。”
江唯實右手邊坐著江老太太,一雙做過白內障手術的眼睛朦朧而又警惕地看著她。未了應了一聲:“來了啊。”
她的旁邊坐著江夏同父異母的弟弟江敏言。江敏言從小就胖,現在趕上青春期,更是胖得臉上肥肉橫陳。
李夢禾的旁邊坐著她的大女兒江怡如,是李夢禾和前夫的女兒,原名鄭怡如,李夢禾嫁給江唯實後就改姓江了。
江夏拿過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衝著江怡如笑了笑:“好久不見,如如姐是越來越漂亮了。”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不輸李姨當年的風采。”
江怡如知道她話裡有話,但不好在江唯實麵前表現什麼,冷著臉笑了笑。
服務員過來問江夏要喝什麼。她要了一杯鮮榨橙汁,接過來抿了一口。
上菜的速度很快,及時緩解了一點相對無言的尷尬。
江夏的手機適時響了起來,她走到包廂外麵接了起來。
周日晚上是返校時間,家長的電話不會少。
一個學生生病了要住院,家長打電話過來請假,又谘詢了一些課業上的問題。江夏挑了個隱蔽的安全出口,耐心地給家長講解。
一陣淡的煙草味從樓梯那邊傳來,她抬頭看了一眼,光線很暗,有個人影倚在窗邊抽煙。
她掛了電話,又在那裡站了一會,才不情不願地往回走,走了一半看到江怡如一臉不耐煩地站在那裡。
江怡如一看到她,擰起眉毛剛要發作,卻在看清江夏身後走上來的人時換了副笑臉。
——是剛才在樓梯那邊抽煙的人。
“好巧,小齊總。”江怡如看到齊昭,施施然叫了一聲。
“我倒是哪個大美人呢。”
那人的鳳眼一挑,笑盈盈地說,“原來是江大小姐。”
江夏聽著這假模假式的恭維,心裡冷笑了一下,不免回頭看了那人一眼。
齊昭的視線掃過江怡如,堪堪落在江夏身上。
這種目光對江夏來說再熟悉不過,畢竟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生的好看。
她的眉毛細長眉色很濃,一雙杏眼圓睜但眼梢又微微上挑,顧盼之間多了份彆樣的韻味。鼻尖挺拔上翹,天然帶著點俏皮和狡黠。皮膚很白,未施粉黛的臉上映得五官分外生動。
跟江怡如全副武裝的臉比起來,素麵朝天的江夏咋一看有點不太起眼。但齊昭這種人,閱人無數,身邊的美人如過江之鯽,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因著齊昭不加掩飾的打量,江夏微微皺起了眉頭。她不會恃靚行凶,也鄙視見色起意。
她轉身快步走回包廂。
齊昭回到包廂,信步走回陸從周身邊的空位上。
“你小子抽個煙都要這麼久,不曉得的以為你便秘呢。”席間有人嗆聲道。
“吃個飯屎啊尿啊的,惡不惡心。”
齊昭吊兒郎當地說道,又不屑地朝陸從周努了努嘴,“打聽到了,隔壁包廂的是江氏的江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