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看著他,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困惑和猶疑。
仿佛看著一個演技拙劣的詐騙犯。
又仿佛看著一個油膩又猥瑣的中年男人。
陸從周:“……”
江夏清了清嗓看著他:“陸總,人這一生,是很難遇上一個可以相互理解又可以信賴的人的。很多時候,我誰都不信賴,我這樣的人是很難相信愛情和婚姻的。”
陸從周哂笑了一聲,眼梢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意,“那小江老師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什麼人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一路人。江夏腹誹。
“擁有愛情的婚姻太難了。我是個商人,喜歡將利益最大化。”
“所以我選擇簡單的,簡單到可以用金錢、地位、樣貌等等來衡量的婚姻。”
江夏抬眼看著他。
他們這種出身的人,有多少是能夠幸運地從原生家庭中汲取點麵對愛情婚姻的信念感呢?
既然這樣,倒不如像陸從周這樣開誠布公。從這一點上來說,至少他的態度是坦誠的。
“那麼,陸總在心裡是如何衡量我的?”
陸從周怔了怔,看著她。
他天生了一雙勾人的眼,擅長偽裝成含情脈脈的假象。
“小江老師自然是我的最優解。”
“比方說——?”
“聰明,不會去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漂亮,有讓人一見鐘情的魅力。還有獨一無二的一點是,深得我們周女士的喜歡。”
“這就是你說的‘最省事’?”
很奇怪,聽著他像商品一樣描述自己,江夏心裡沒有預期的憤怒。
她冷眼旁觀,平靜而理智。
“合適是相互的,或許我也是小江老師的最優解?”
兩人仿佛是隔著談判桌互相較量的雙方。
江夏自嘲地輕笑了一聲:“那自然。以陸總的身份和姿色,多少名媛閨秀趨之若鶩,我又何德何能呢。”
“但是我啊,偏偏想做一個不需要愛情也不需要婚姻的人。我隻想豐富而自由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自由?哪裡有絕對的自由呢。”陸從周身體後仰,修長的指骨抵在唇邊,笑道,“或許人也可以為了所謂的自由或者其他一些珍視的東西,與魔鬼做個交易?”
“畢竟,愛情也好、婚姻也罷,在我們心裡都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你說對嗎,小江老師?”
對,或者不對,感覺都被他套進去了。
江夏側身,抿了口開水,並不想接他的話。
“再說,之前不知道是誰說要釣個金龜婿、找個高富帥的。”男人眨巴了兩下眼,不明真相的群眾絕對會被他這副純良的表情蠱惑,“啊,難道都是騙人的?人民教師也可以騙人嗎?”
“……”
謝謝你記得這麼清楚。
陡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陸從周站起來要去開門。
“我去吧,你的腿不方便。”江夏騰地站了起來,大踏步朝門口走去。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臉頰開始燒了起來。
總感覺自己又被他套路了。
門開了。
嚴凡詫異地看著門內站著的人。
江夏往旁邊讓了讓,說:“陸總在裡麵。”
嚴凡個子高挑,身材瘦削,戴著一副細黑邊的眼鏡,一臉書卷氣。他衝她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番。
江夏客氣地對他笑了笑。
陸從周走過來,若無其事地衝他抬了抬下巴。嚴凡心領神會地拎著醫藥箱跟他進了臥室。
“你怎麼回事?”
嚴凡帶上門,隨手將醫藥箱擱在矮櫃上,轉過身麵對著陸從周,一臉八卦地看著他。
陸從周倒是從容,不疾不徐地蹙了下眉。
眼神裡的嫌棄顯而易見。
見他沒搭話,嚴凡嘖了一聲:“說吧,找我來看病還是演戲?”
陸從周:“有區彆?”
嚴凡:“自然,看病是看病的價格,演戲是演戲的價格。”
陸從周嗤了一聲:“你還挺有商業頭腦的,當醫生可惜了。”
客廳裡,江夏百無聊賴地坐回沙發。腦子裡開始不由自主地複盤剛才的對話。
雖然在陸從周麵前嘴硬說自己是個不需要愛情和婚姻的人,但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跑去相親呢。被迫也好,無奈也罷,總之從態度上來說是不夠堅定的。
陸從周大概也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遊刃有餘地跟她周旋。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需要婚姻來解決一些現實問題。
也許,她應該學習陸從周的處事態度,正視問題,以利益最大化的方式解決問題。
手機突然震了震。江夏打開界麵發現蔣忱發過來一條語音。
她想轉換成文字,手一滑直接按了播放。男人的聲線在空曠的室內陡然被放大了。
此時,臥室的門被推開了。
江夏聽見了響動,一下按掉了語音。
陸從周跟在嚴凡身後走了出來。襯衫的下擺被扯了出來,有些鬆垮地套在身上。
他抬眸看了江夏一眼,眉心微蹙,臉色說不上嚴肅,但也不是很好看,冷冷的,唇線繃得筆直。
不會吧?
真摔壞了?
江夏下意識地開始盤算事故責任劃分和賠償協議。
“陸總傷得怎麼樣?”等兩人走近了,她硬著頭皮上前問道。
內心卻在糾結賠上這個月的工資不知道夠不夠。
嚴凡見她一臉視死如歸的嚴肅,好整以暇地瞥了陸從周一眼,笑道:“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軟組織挫傷,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啊那就好。”江夏鬆了口氣。
陸從周掀了掀眼皮,狀似隨意地輕哼了一聲。
這一臉如釋重負的欣慰,就這麼擔心會被他賴上?
嚴凡從醫藥箱裡拿出一瓶跌打損傷的藥油,對著江夏囑咐道:“我出來也沒多帶藥,這個可以用,一天三次塗抹在患處,最好邊塗邊按摩,搓熱了效果最好。”
江夏:?
她一臉困惑地接了藥,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為什麼要對著她講這些?不是應該講給患者聽嗎?
等她反應過來,嚴凡已經收拾好藥箱準備離開了。也不好再說什麼,大概患者自己也聽進去了吧。
“陸總,沒什麼事了那我也告辭了。”
見嚴凡離開了,江夏也順勢要走。
陸從周抬眼看她,雙眼皮壓著,眉眼的輪廓很深,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溫柔又蠱惑人心。
而後,他慢條斯理地“啊”了一聲。
“……”
“剛才醫生說藥要怎麼塗來著?”男人的表情很是一本正經。
江夏眉心微蹙,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