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登上大巴的背影，恍惚間，仿佛看到他腰間掛著一把沒人看得到的劍。

再次取得聯係，是一個月後。

稻倫的隊長打通我的電話，聲音低沉。

“稻倫他已經休克快四天了。你能不能聯係到他的家屬……”

後麵隊長說的話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大腦嗡嗡作響。

我登上前往汶川的火車，連夜趕到災區。

地震把這座城市摧毀的不成樣子，一片殘枝敗葉。

我趕到醫院，一把推開病房的門。

稻倫正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一位年輕的父親扶著母親站在床邊，身前站著一個瑟縮的小姑娘抱著她的弟弟。旁邊是隊長和幾個隊員，房間裡的氣氛凝重不堪。

我的心猛然揪了起來。也許這次，稻倫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

趕到災區的第一天，稻倫就參與進了救災。搬水泥，滅火救人，稻倫拚了命的使勁，因為他深知但凡耽擱了哪怕一秒都有可能一個人失去性命。

救災進行到一片損毀不太嚴重的地區，稻倫被派去搜索一棟小樓。

稻倫找遍每一個樓層卻一無所獲。回到一樓時，角落處一大堆土石裡微弱的敲擊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搬開水泥石塊，看見牆角瑟瑟發抖的姐弟倆。他欣喜若狂，抱起姐弟倆就向外麵走去。

可餘震來的毫無預兆，稻倫被震的站不穩腳步，踉蹌著衝向出口。

這時，一陣熟悉的振動聲傳進耳朵。稻倫瞬間頭皮發麻，隻剩下一個念頭——護住姐弟倆。

他迅速俯下身子，把姐弟倆護在身下。

鋼筋水泥暴雨般落下，殘破不堪的小樓不堪重負，轟然倒塌。

稻倫死死撐著身體，不讓脊背被落下的石塊壓垮。

稻倫就這樣被埋在了廢墟下。

兩個小時後，新一波救援隊衝到廢墟旁，挖出了稻倫和他身下的姐弟倆。

稻倫已經快沒有了呼吸，卻一直撐著身體，不曾倒下，他身下的姐弟倆安然無恙。

站在病床旁的年輕夫婦正是姐弟倆的父母，父親臉上充滿痛苦，母親淚流滿麵。小女孩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弟弟摟著爸爸，一言不發。

我默默走到病床前，握住稻倫漸漸不再溫熱的手。

稻倫卻心有所感一般，慢慢睜開眼。

我微微一怔，隨即緊緊握住他的手。

稻倫看著我，嘴角出現一抹微笑。

“你看，這回我成為大英雄了。”

我一言不發，重重點了點頭。

他笑了，笑的那麼釋懷。

“我可是，萬古第一劍仙。”

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線，病房裡隻剩不知誰的抽泣聲和尖銳平緩卻不停息的滴聲交織在一起。

……

後來我才知道，稻倫立功無數，澆滅了大大小小三百多場火災，從郊區廠房到街邊小攤，都曾出現過他救火的身影。

汶川災情裡，稻倫救出了50多人，間接挽救了無數家庭。

直到一等功的獎狀寄到北方小城郊區的小鄉村裡，稻倫的父母才知道稻倫光榮犧牲的消息。

稻倫的母親哭的不省人事，稻倫的父親抽著悶煙，接過了獎狀，掛到家裡最顯眼的地方。

他說，他為稻倫驕傲，稻倫是英雄。

我默默看著這一切，心臟尖銳地疼。

稻倫被埋在了小村旁的山包上。稻倫父親說，落葉歸根。

也許對稻倫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吧。我這樣想著，蹲在稻倫的墓碑前，蹲了一整夜。

誰又能想到，小小墓碑上那張照片裡洋溢著笑的少年，其實是一個喜歡自詡萬古第一劍仙的中二病少年。

……

稻倫用他心中不存在的那柄劍，守護了一方天地，就像他曾說過的那樣。

在後人的記敘裡也許不會提到，在北方小城長河般的曆史裡，曾經出過一位大英雄，誕生過一位萬古第一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