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識得我?”蕭徹聽了來人的話語,心下一驚,此等皇家宮闈秘事,竟被一個少年郎輕易猜中內情,可見其來曆並不簡單。
“有所耳聞。”
“不知令堂是?”
“大將軍霍無忌。”少年未曾遮掩,答得倒是痛快。說罷,他便從假山上一躍而下,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站定後他這才故作一本正經地行禮道:“霍冉拜見五皇子。”
“我自小頑劣慣了,禮數不周,方才見五皇子孤身一人在太液湖畔悶悶不樂,便想逗趣,並非惡意,還望五皇子不要見怪。”
“霍少將軍不必多禮,皇子的名號不過是虛名,我如今的境地,怕是受不起少將軍的大禮。”蕭徹麵色如常,仿佛說的不是自己,“遭逢此禍,倒是令我也想明白了許多,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與人言者無二三。”
“五皇子此言差矣,切莫如此偏激。如若前路坎坷,有友人相伴,總好過一人獨行。”
“人走茶涼,何來友人?知音難覓,摯友難尋,大禍臨頭方知人情冷暖,最終隻我一人作困獸鬥罷了。”
霍冉聞言拍了拍胸脯,眸中似有星光流轉,“既然宮中眾人慣會落井下石,若五皇子不嫌棄,小爺我願與你結為摯友!”
蕭徹望著霍冉的眼神似有動容,一時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大丈夫怎可將自己拘囿於困境之中停滯不前!抖擻精神,振作起來籌謀前路,才是長久之策。”霍冉不管蕭徹作何反應,繼續滔滔不絕道,“聽聞五皇子自小體弱,怎地如此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夜裡涼,若凍病了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一邊說著,霍冉解下自己的鶴氅,披到了眼前這個病弱的男孩身上。
霎時間,蕭徹被一片溫暖籠罩,嗓子的癢意都減了不少。可他卻不免在心中反複,“親者痛,仇者快……親者痛,仇者快……可笑所謂的骨肉至親,殊不知血濃於水的父皇、兄弟才是最想置我於死地之人……”
霍冉看蕭徹還直愣愣地站在那,自己的動作似乎沒引起他多大反應,彆扭地說道:“五皇子可彆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霍冉把你當朋友才關心你,小爺還從來沒侍候過彆人穿衣呢,就連我爹都沒享受過此等待遇!”
蕭徹回過神來,忍著笑微微頷首:“那便多謝霍少將軍盛情了。”
“小少爺,小少爺……”一陣急促的聲音從假山外傳來,打破了融洽而又微妙的氣氛。是霍府的丫鬟來尋霍冉了。
“聽聲音似乎是在尋你。”
“小爺才溜出來一會兒……宴會上看那些老頭子們推杯換盞地應酬,虛情假意、相互恭維奉承,好生無趣。”少年一臉煩躁懊惱,轉而又說,“不過今天認識你這麼個朋友,也算不虛此行。”
丫鬟的聲音愈來愈近。
“彆喊了,這就來!”霍冉沒好氣地應道,隨即轉過頭笑著說,“阿徹,那下次見嘍!”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幾步,又轉身說:“對了,這個給你”,一個用彩色的紙包裹著的物什被塞進了蕭徹的手裡。
望著霍冉風風火火的背影,蕭徹緩緩張開手,盯著手中的月餅,心中百感交集,“這個少年剛剛雖是一番意氣之言,倒也不無道理,是我一時狹隘了……霍無忌手掌兵權十餘年,連皇帝都要忌憚他三分,他的獨子霍冉……有朝一日或可為我所用,是個可以結交的角色……”
蕭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將剛剛帶給他溫暖的大氅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