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空物是人非春暮 沉眠(2 / 2)

半生執妄 杯盞言醉 5484 字 11個月前

“嗯?”葉子泠不明所以,他不甚在意地端起仍在冒著熱氣的茶水,輕吹後啜飲而下。

“就是......”時瀧咬了咬舌尖,狠下心來說道,“大師兄你是不是把雲念君認作雲星隱那王八蛋了?”

葉子泠險些噴出口中的茶水,他慌忙捂住唇,嗆咳了幾聲,這才緩過氣來。

他望向時瀧的目光變得一言難儘,幾度啟唇,最終隻憋出來一句:“......何以見得?”

若是雲念君在此,怕是要大驚失色。

而時瀧又哪曾見過葉子泠這等激烈的反應,他見狀,反是愈發堅信了自己的猜測。

他心中更加沉悶,愁雲慘淡地勸誡道:“我從沒見過大師兄你照顧誰照顧得這般體貼入微,雖然雲念君和那混蛋長得一模一樣,人卻比那廝好得多,不能就這樣以假亂真啊。那些事……都過去這般久了,大師兄你不能永遠陷在裡頭啊。”

說得好像你自己沒陷進去似的。

葉子泠扯了扯嘴角,心中腹誹了一句。

他看著不知腦補了些什麼的小師弟,倍感無奈,便道:“你想多了,我不過是受柳沐曦所托,多照顧他一些罷了。他畢竟是柳族世世代代供奉、守護了幾百年的三生蓮,若是在我身邊出了什麼差池,要我如何同柳族交代?況且他才化形未多時,從未體味過世間百態,連尋常自理都不能做到……他興許還沒有明確的是非觀念,若是無人引導,甚至可能釀成大禍。”

“對哦……”時瀧聽得愣住了,他光在鑽牛角尖,卻是忽略了雲念君是個剛剛成形的花靈。在經曆了天上人間一事之後,他幾乎把雲念君當成一個真正的人類來看待了。

這人不像是不諳世事的花靈,反而相當成熟老練……有時時瀧都覺得自己看不透他。

想到這,他猛然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麼,那番話既羞恥又天馬行空,他不禁鬨紅了臉,訕訕道:“大師兄,你就當我剛才腦抽了!其實我什麼都沒說,都是你的錯覺啊。忘了就行忘了就行,我、我先走了啊!”

語罷,他倏地從椅子上起身,連滾帶爬地逃去房間,都要快出殘影來了。

葉子泠:……

小屁孩,一丟人就慌成這副德性。

……

雲念君褪下外袍,沒骨頭似的倒在榻上。興許是馬背上過於顛簸之故,他雖補了覺,卻並未緩和困意,唯一稍感慰藉的,無非是在葉子泠身邊心中安穩罷了。

真該死,他暗暗罵道。

這種混沌的感覺,仿佛是回到了死前那段受心魔所控的時光,像是神魂分離,做什麼都身不由己。

那幻境好巧不巧,偏偏激出了他生前最痛苦的那一段記憶。

雲念君恨恨地給早已灰飛煙滅的鬼嬰記了仇,便覺著眼皮異常沉重,意識懸在空中才不消片刻,便再一次墜入了夢境。

……

“沐曦哥,你怎麼來了?”雲星隱聽到屋外傳來的動靜,起身詫異問道。

柳沐曦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他迅速地對雲念君說道:“雲兒,麻煩你去照顧一下阿展。我現在要動身去邱族一趟,實在沒法守著他。”

“什麼事情要這麼急?”雲星隱心頭一緊,他縱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依言起身,按照他的吩咐去尋邱莫展。

“詳細情況我都告訴落願那丫頭了,你去問她便可。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再用令牌聯係我。”柳沐曦飛速地說道,他似乎真的十萬火急,剛交代完,便一溜煙似的走了。

雲星隱眨巴了一下眼睛,仍是滿心茫然。

不過,他隻需做完柳沐曦交代的事情便好。

剛行至邱莫展的屋子門口,便見著廊上走來一道身影。他定睛一看,原是謝落願端來了食盤。

雲星隱走上前去瞅了眼,頓時驚訝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心靈手巧了?這幾個小菜做得還挺精致。”

謝落願聽出他嘴裡嘲諷的意味,卻是不為所動,淡然解釋道:“這是二師兄做的,我可不會做這些炊金饌玉。五師兄昨夜不小心將自己關在了煉丹房裡,眼下精神不是很好,正在房裡休息呢。”

雲星隱心下有了計較。

邱莫展兒時的成長環境惡劣,不知是出於什麼緣由,他極度怕黑,尤其是黑暗又狹窄的空間,幾乎能將他逼瘋。這麼恐懼黑暗的邱莫展,整夜都被關在煉丹房裡,怕是受了巨大的刺激。

難怪柳沐曦這麼憂心忡忡的。

“他怎麼會被關一晚上?”雲星隱很快便皺眉問道。

邱莫展雖然內向沉默,但其實比誰都機靈。他幽閉症狀雖然很嚴重,但也不應連柳沐曦的煉丹房都逃不出來。

謝落願抿了抿唇,搖頭說道:“我也不知他為何會深夜跑出去……不過,二師兄方才告訴我,他怕我們又溜進煉丹房裡搗亂,故而施了點術法,一旦有除他以外的人進入屋子,窗門便會自行鎖死……二師兄現在也很內疚,今日都見他歎息好幾回了……”

雲星隱聳了聳肩,歎息道:“這也不能怪他。”

柳沐曦最近在煉一種極為罕見的丹藥。這種丹藥,光尋找煉藥材料就要花好幾年的功夫。眾人不知什麼丹藥這麼稀奇,偏生柳沐曦又稀罕得緊,誰都不讓知道。謝落願都躍躍欲試好幾回了,每回想溜進煉丹房一探究竟,都是被邱莫展勸住的。

沒想到這人竟是自己先破了戒。

“那邱族……又是發生什麼事了?”雲星隱明白了邱莫展的情況,轉頭問起了另一個困惑之處。

謝落願把食盤擱置在廊中長椅上,指尖彈出一道靈力將其籠罩住,以免在風雪中涼透。

隨後她神神秘秘地向雲星隱傳音,說道:“二師兄和我說,邱族族長家中起了一場大火,燒死了寢居裡所有人。族長邱浩死狀相當慘烈,死前貌似遭受了近十種酷刑;少主邱潯則是被一刀致命,燒成了焦屍;至於那族長夫人謝靈安,據說被發現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把被燒得發黑的匕首,正是奪去她丈夫和兒子性命的那一把……現下大家都紛紛猜測她是不是凶手呢。”

“族長夫人姓謝。”雲星隱挑眉,也學著她那樣,傳音問道,“她是你族中人?”

謝落願不以為意地應了一聲,說道:“我打聽了一下,她是族長的養女。你也知道謝邱二族關係較為親密,很久之前便有過聯姻的約定。那時履行約定,嫁給邱浩的人便是謝靈安。不過這些事發生時,我還未出生呢,都是之後道聽途說的。”

連作為謝族人的小師妹都不知道更詳儘的內容,雲星隱就更沒什麼可說的了。他沉吟一瞬,將話題轉回了原處:“如此一來,邱族豈不是少了最大的主心骨?邱浩膝下隻有二子,一個是族長夫人所生的邱潯,另一個便是邱莫展。”

隻不過……他們五師弟的身份的確上不了台麵,他畢竟是邱浩的私生子。

謝落願擰了擰眉,傳音道:“傳言說邱家人對他是還挺寬容的,雖不知是真是假,但昨夜三人喪命的事情……還是暫且對他保密為妙,免得他太傷心。況且,邱族如今隻剩下五師兄一個繼位人了,他現在還承受不住這樣的衝擊。”

雲星隱見她神色認真,心中感慨小師妹難得的貼心,欣慰地拍拍她的頭,說道:“既然如此,還是先彆亂想了。待沐曦哥回來再說吧,我們照顧好他便可。”

謝落願應聲,端起了食盤,和雲星隱一同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