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這些吃食你們拿上,路途遙遠,萬事小心。”惜薈說著,將裝滿乾糧的包袱遞到葉子泠的手上。
雖是清晨,但惜薈仍是來得很準時。此去一彆經年,莫約便是永不再見。
葉子泠翻身上馬,頷首道:“惜薈姑娘,有緣再見。”
惜薈嘴角噙著笑,揮手說道:“有緣再見,祝你們一路順風。”
葉子泠這才看向一旁有些魂不守舍的青年,便問道:“你還不上來?”
即便雲念君上次膽大包天,敢在馬背上揩他的油。惹得他出言要趕他去和時瀧同乘,但他捫心自問,也隻是一時氣言罷了。
雲念君抬頭,神情有些愣怔,過了好久才應了一聲。
他慢吞吞地翻身上馬,摟住葉子泠的腰身時卻是輕車熟路。
葉子泠僵硬一瞬,但沒掙紮。
他輕拽了一下韁繩,馬蹄終於開始向前邁步。
葉子泠用餘光瞥了身後那人一眼,見他滿臉的困倦和疲憊,皺眉問道:“你昨夜沒睡好嗎?臉色怎麼這麼差。”
雲念君迷迷糊糊的,忍不住蹭了蹭葉子泠的肩膀,嘟囔著說道:“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噩夢嗎?”
“也不算是吧……”雲念君已經賴在葉子泠肩膀上眯眼補覺了,他蹙了蹙眉頭,說道,“反正是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他昨夜夢到了一些死前的情景,整晚都睡得不是很踏實。雲念君琢磨了一下,這大概是鬼嬰那幻境的後遺症,在幻境中身臨其境的感受了一遍最初的美好......難免會夜有所夢。
更何況他靈魂尚不穩定,死前的執念強烈非常,那些過往輕飄飄地入了夢,他根本抵擋不住。
當然,這些都不能同葉子泠說,他迷糊地想著。
葉子泠似是極輕地歎了一口氣,雲念君聽著不太真切,下一瞬那如玉石碰撞的音色自他耳邊響起:“很累的話,路上便閉目養神吧。不過彆睡著了,容易摔下馬,我可不想分神去護你。”
由於雲念君的耳朵緊貼在他的後背,這段話自那人的胸膛處嚴絲密合地傳入他的耳裡。他的腦袋被震得有些酥麻,心頭沒由得一暖,那些光怪陸離的過往似乎在頃刻間變得遙遠,難傷他一分一毫。
到底是安心地闔上了眼睛,縱馬時微涼的風拂過身前人的發絲,落在他身上時泛起一絲癢意。黑色的衣袂上殘留著些許皂角的香氣,雲念君麵容恬靜,嗅著這溫柔又熟悉的氣息漸入昏沉。
這種感覺很是奇妙,似乎隻要待在葉子泠的身邊,他的心緒變得一片寧靜,那些混亂的回憶也就如煙消散了。
……
行了好些時辰過後,時瀧調轉馬頭,對葉子泠說道:“大師兄,前頭有個客棧。夜色漸成,不如我們今夜便在這裡落腳吧。”
葉子泠眺望到前方的嫋嫋炊煙,讚同地點了點頭。
再行了數十步抵達客棧,葉子泠才喚了一聲身後那人:“雲念君,該下馬了。”
“唔……”雲念君的眼皮顫動了一下,複而緩緩睜開,他眼神迷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他的睫翼上墜著一點淚花,懶洋洋地說道:“嗯……我們到哪裡了?”
葉子泠有些詫異,他一直以為這人醒著,沒想到是真的睡著了。
時瀧從葉子泠身後探出頭來,震驚地說道:“你睡著了竟然沒摔下去!”
誰能想到這人在睡夢中都還緊緊箍住葉子泠的腰身,鬆都不帶鬆一下的。
雲念君動作熟稔地翻身下馬,隨口說道:“這是因為我天賦異稟,小龍你是學不來的。”
時瀧登時一臉黑線,頗感無語道:“誰想學會這種東西,也不知道你在得意個什麼勁兒。”
雲念君輕笑一聲,不再逗弄他。
……
步月樓所在的小城離蓮藏較遠,他們隻能在傍晚前找客棧歇腳。行了一日路,幾人尚未走出蓮藏境域。
明明白日裡在馬背上睡得足夠香甜,雲念君卻還是困倦,用晚膳時人就耷拉著腦袋,看上去蔫了吧唧的。
葉子泠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待放進他碗裡,便說道:“你莫約是才化形沒多久的緣故,感到疲乏很正常,況且這些天接二連三發生了很多事,你消耗了不少靈氣……若是很困的話,今日還是早些去歇息吧。”
雲念君的反應遲緩,他輕輕點頭,有氣無力地扒拉著飯菜。他根本沒有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葉子泠竟然主動幫人夾菜了。
倒是一旁的時瀧捏著筷箸卻一動不動,他看得瞠目結舌,驚得下巴都快掉到桌子上了。
過於露骨的視線難以忽視,葉子泠抬起眸子,見他一臉難以置信,蹙眉問道:“不用膳,呆愣在那裡作甚?”
時瀧呃了一聲,欲言又止。
大師兄,你說句實話,你是不是被這花靈灌了迷魂湯了,究竟是為什麼才能對他這麼溫柔體貼啊!
葉子泠見他沒有回應,眉梢微挑:“嗯?”
時瀧哽了一下,到底是沒敢把心裡話說出口:“......沒事。”
他隱隱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很是微妙,完全不是初識之人該有的樣子,可他又沒有什麼勇氣去深究。
若說雲念君有什麼特殊之處的話,大抵也隻是這張臉了……
思忖間,腦海中一個駭人的想法刷然落地成形,他心神俱震,狠狠地打了個激靈。
不會吧......難不成大師兄他......
時瀧的麵容驟然嚴肅,他低下了頭,對著菜肴就是一陣風卷殘雲,這才堪堪緩和心頭乍起的波瀾。
用膳過後,雲念君就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廂房。
其中一位當事人終於離場,時瀧這才挪著椅子蹭到葉子泠邊上,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師兄,你就實話同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