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答應你，全都答應你。”柳沐雨顫聲說著，揉了揉他的腦袋，低聲說道，“保重了，雲兒。”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雲星隱試圖睜大眼睛，但眼皮就像是有千斤重，不管他再怎麼努力，都無法保持清醒。

他無力地看著眼前的人一點點變得模糊，然後慢慢轉身，消散。

“一定要達成心願啊。”

……

他遽然從夢裡驚醒。

雲念君實在不喜歡這種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感覺，但幻境帶來的後遺症意外的嚴重，他這一路上都頻繁地夢到以前發生的那些破事。

”呼……“他長籲了一口氣，勉強壓下那種大夢初醒的飄然，思緒卻漸漸發散。

這些日子裡，和葉子泠的相處太不真實，任他再怎麼說服自己，也壓不下心底最深處的惶恐。

這惶恐折磨他日日夜夜，表麵上他縱然可以與人嬉戲打鬨，可心裡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忐忑不安。

就像曾經年幼的他，追逐著葉子泠的步伐，卻絕望地發現自己甚至已經不配站在他的身旁……最後無儘的黑暗將他吞噬，耳邊依稀有著心魔的呢語聲，撕扯著他的神魂。

前塵往事帶來的束縛可謂巨大，他不由得無聲歎氣，在榻上輾轉反側了一個時辰，終是熬不住了，起身離開房想出去透透氣，雙腿卻不自覺地就邁向了葉子泠所在的客房。

雲念君輕手輕腳地摸進屋內。

待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站在那人榻邊了。

榻上的人仍在熟睡著，但雲念君摸不準他什麼時候會醒來。葉子泠年幼便開始習武，生性孤僻，久而久之便像那些刀口舔血的修士那樣，對旁人的靠近頗為敏銳。

按理說雲念君進房門的一刹那，他就該驚醒了……可直到他走到床邊，那人也沒有睜開眼。

以前葉子泠也會默許雲星隱的接近，沒想到即便是百年過隙，他對自己的氣息依舊毫無防備。

雲念君的心臟跳得有點快，沉悶的聲響自胸腔回蕩在耳畔，不禁生出一種自己的心跳聲會把葉子泠吵醒的錯覺，於是下意識放緩了呼吸。

他好像有點鬼迷心竅了，竟然俯身湊近了那人的腦袋。葉族族長睡得很安靜，濃密的睫毛覆在臥蠶上，竟無端生出幾分乖巧。要知道葉子泠永遠是冷冰冰的，偶爾才會對身邊人流露出些許生動的神情。

和乖巧真是八竿子打不著一邊。

雲念君思緒愈發飄遠了，臉卻離葉子泠的睡顏越來越近，連鼻尖觸上了都還不自知——但葉子泠的呼吸依舊平緩。

倏然間，葉子泠大概是覺得有些癢意，無知無覺地往前一湊，快到雲念君都來不及細想，那近在咫尺的四片薄唇就這樣相觸了。

那時在火海之中……也是如此。

雲念君本該就此收手，但他也不知中了什麼邪，這個不算吻的吻像是在他身上點著了一把火，頃刻間就燒得烘旺。他喉結滾動了幾下，慢慢垂下了眼睫，墨色在他的眼瞳中不斷地翻湧著。

似乎有些食髓知味，他變本加厲地探出了舌尖，撬開那兩片微涼的唇瓣，往更裡的地方探索。

葉子泠渾身上下都是微涼的，連唇瓣的溫度都不算高，重塑肉身後天生體溫低的雲念君都覺得自己比他暖和點兒。但那唇的觸感和記憶中一樣柔軟，唇內的火熱也超乎了他的意料。

這個待人平淡如水的師兄，內裡卻有著這樣的溫度。

莫約是來時沒把門關緊，夜裡微涼的風纏繞上了雲念君的腳踝，讓本就體寒的他更渴望往那人身上靠去。他的手慢慢覆上了那銀白的青絲，扣著那人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唇舌情難自抑地在葉子泠口中肆虐，他從未在自己的心意之後主動逾矩，不曾想到一朝破戒就過了火，他憑著本能探索向更深的地方。

這個舉動終於讓葉子泠難受地皺起了眉，無意識地張開嘴試圖順暢的呼吸，卻讓雲念君的動作愈發恣睢。

“唔……”終是呼吸不暢，葉子泠擰著眉輕哼了一聲，睫毛微顫，總算有了轉醒的預兆。

雲念君猛然一驚，慌亂地鬆開了他，旋即退後幾步，驚疑不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在葉子泠似乎隻是稍稍呼吸紊亂，隨後又平穩地陷入了夢鄉。

也是，這些時日他們一直在奔波趕路，早就筋疲力儘了。

雲念君定了定神，不敢再在這裡停留，連忙逃回了自己的屋裡。他一骨碌躺回榻上，反複摩挲著自己的嘴唇，還是對自己做的荒唐事感到難以置信。

怎麼就吻上去了呢？

他一拉被褥，直挺挺地仰麵望天，不斷在心裡唾罵自己輕浮，卻忍不住去回味方才的那種滋味。

這一回味，就是失眠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