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星隱自刎之後便陷入了沉睡，故而靈魂被熟悉的聲音喚醒時，他滿是茫然。

“雲兒，你終於醒了，我和你師姐都叫了你好久了。”柳沐雨這般說著，淺笑著在他麵前揮了揮手。

“沐雨……姐？”雲星隱極緩地眨了下眼睛，不可思議地問道，“我不是死了嗎，我能看見了？”

“不，你已經死了，現在看到的，不過是我們的魂體罷了，包括你自己也是。”溫和的嗓音自柳沐雨身後響起，卻差點讓雲星隱落下淚來。

他一時間竟沒仔細聽那人話中之意，隻是忍不住哽咽道：“師姐……”

“我在。”蘇宛辰輕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應聲道。

“對不起，我……對不起，我真的……”雲星隱腦子裡有點混亂，他語無倫次地說著，看上去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驚慌失措地尋求大人的原諒。

即便他其實很清楚，師姐恐怕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了。

“不，不要自責，阿隱。”蘇宛辰半透明的手掌溫柔地撫過他的麵頰，她那雙灰白的眸子裡滿是疼惜，“這不該是你的錯，我命中本就會遭此一劫，隻不過是陰差陽錯，讓你承受了這樣的悲痛。”

她溫聲說道：“還記得我那時同你說過的話嗎？”

雲星隱搖了搖頭，沒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受傷那回，我同你說過，若是以後發生什麼劫難，師姐都希望你不要自怨自艾……這些話，你還記得嗎？”蘇宛辰望著他。

雲星隱當然記得，他總是對這些美好的回憶印象深刻。此時聽了這番話，恍然明白了那時的蘇宛辰為何會露出那般神情，卻又不願透露更多。

他喉頭發乾，艱澀地問道：“所以其實……師姐你早就知道了？”

“是。”蘇宛辰沒有否認，她輕聲說道，“喚醒你的神智，是我必定要做出的犧牲……我窺探天機已是大忌，若是泄露，會讓所有人遭受更多無妄之災。”

“師姐……”雲星隱囁嚅道。

“阿隱，彆難過，彆為我的離去感到悲傷。”蘇宛辰歉然一笑，說道，“其實吧……如果重來一次，我寧願自己出生在尋常人家，做個平凡的人。而不是獲得這樣的能力，被這雙目所困，被這天意所擾。”

她並沒有那麼大公無私，隻不過所求並非此生可得，隻能來世再尋。

老天爺不過是遂了她這個願望。

事到如今，再說什麼都沒了意義，雲星隱張了張口，想到那些難以釋懷的過往，最後還是陷入緘默。

“阿隱，彆再去想了。”蘇宛辰卻總能看透他的所思所想，安慰道，“總有一天，你會讓真相浮現在世人眼前，師姐不能告訴你的那些事，便由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了。”

“可是，我現在這副樣子，恐怕已經無能為力了。”雲星隱苦笑道，“我既然真的死了，那我的計劃，大抵也失敗了吧。”

對於碧青丹的成功幾率，他其實也沒有抱太大期望。

“這一點你彆太擔心，會成功的。”一直沒有打擾他們重逢的柳沐雨適時開口道，“我方才看過三生蓮的蘊養功效，它能將你的身體完美重塑，隻不過這大概要花十分漫長的一段時間。到那時，你的新身體會和三生蓮同源，不再受魔氣的乾擾。”

“……那便好。”雲星隱先是鬆了一口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然抬頭望向柳沐雨。

他恍恍惚惚的，這才意識到柳沐雨也是魂體同他交流，也就是說……

他的聲音裡難掩怒意和悲痛：“他們竟敢殺了你？！”

柳沐雨一時不知該怎麼同他解釋，猶豫著沒有應聲。

雲星隱卻是以為她是默認了，握緊了拳頭，恨聲道：“他們怎麼敢的！”

柳沐雨忙拉住他，說道：“雲兒，息怒。是我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彆把仇恨放在他們身上。”

他不能因為她而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可是，”雲星隱語氣裡甚至有幾分委屈，“你也不在了的話，我就沒有阿姐了……”

他已經沒有師姐了，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雲兒，”柳沐雨痛心疾首，她竭力壓下情緒，勸說道，“算我求你，雲兒，我就求你這一次，答應阿姐，彆為我們的離去而悲傷，再堅強一點，好嗎？”

“……那你們也答應我，下輩子一定要好好為自己活，彆再……彆再因為我、因為彆人不愛惜生命……”雲星隱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他忽然感到一陣濃濃的困意裹挾住了自己，拉著他不斷往下沉。

“怎麼回事，我突然好困……”他的話語變得有些微弱含糊，手指卻仍然牢牢地攥著柳沐雨的衣袖，渴望著一個明確的承諾。

蘇宛辰解釋道：“你的靈魂需要休養，方才本就是為了告彆，才將你強行喚醒了過來，現在時間也快差不多了。”

聽到自己即將沉睡，雲星隱有些急了，但不管他再怎麼努力，眼皮都好像有千斤重一般，他隻能不住地喃喃道：“你們答應我好不好？答應我……”

無法再見也沒有關係，但至少彆讓他帶著缺憾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