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泠忙活了這麼多天，經過謝落願的提醒後，總算後知後覺想起了拜年這回事。

即便他避世多年，與族裡的聯係也不甚密切，但這種重要節日也不能肆意打破傳統，於是每年他都是——

“瀧兒，我和雲念君一同去謝族，你先替我去葉族拜個年吧。”

時瀧一臉了然，心說我就知道，又得見那個討厭鬼了。

他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畢竟每一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他也從最初的不情願到現在的無可奈何。

葉子泠和葉族長的關係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說起來也真是叫人摸不著頭腦。若是有人說他們血濃於水母子情深，那定是那人瞎了眼；若是有人說他們理念相悖反目成仇，那似乎也不是這麼回事。

他看著葉子泠自若地沏茶，抿了抿嘴唇，還是說道：“大師兄……你彆怪我多嘴啊，但是葉族長她每年都會問我明年你會不會回族，就……我覺得她挺想念你的。”

葉子泠本是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略有停頓，他淡淡地說道：“是嗎。”

這樣的反應讓時瀧有些坐如針氈，他在凳椅上僵坐許久，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好。

好在葉子泠並沒有由著他尷尬的意思，倒完茶水之後，平緩地說道：“她的話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該回去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的。”

“哦。”時瀧愣愣地應了一聲，就算葉子泠這樣說，他也近百年沒回族看望過了。作為常年在他身邊的人，時瀧自是不太信這怪異的說辭，但也知趣地沒再多問。

……

再度去步月樓同如月說明了情況，小姑娘乖巧懂事，知道自己這些禁錮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對他們的安排很是讚同，也發誓自己不會再拿符籙擺陣消遣路人。

當然，前提是沒人惹她。

呼嘯著的北風刮過浮影萬物，刺骨的寒冷穿透眾人單薄的衣裳，滲入肺腑。

“阿嚏！”雲念君摸了摸鼻子，抱臂搓搓自己。

葉子泠的視線立刻落到了他身上，皺眉說道：“彆著涼了。”

“不會不會，我就是一時被冷到了。”雲念君擺了擺手。朝他露出一個安慰的笑。

葉子泠無言地移開了視線，想了想，還是從琉璃墜裡拿出了一件厚實的黑色狐裘。

“就算你是花靈，也不能不愛惜身體。”葉子泠不由分說地把狐裘裹在了他身上。

雲念君剛重生不到一月，確實還有點畏寒，他身上的溫度放在蓮藏那是解暑，放在浮影就是凍人了。

不過他也沒撒謊，這具身子已經脫離常人範疇，真的不會生病。

他本欲解釋，但目光轉到了葉子泠身上那條雪白的狐裘上。狐裘襯著裡頭那件白鶴踏雲的黑色錦衣，往上便是他那似精雕細琢的溫潤麵龐。這身打扮，就如同他內在最為真實的性情，明在紅塵中，卻不染紅塵。

他就像是一塊剔透的冰，在光照下能折射出五光十色，誰見了都不禁驚歎。雲念君隻怕那些灼熱傷到了他，不敢靠得太近，卻又不願離得太遠。

他回來了那麼多天，想挖掘真相卻沒有進展，也不知危機何時會到來。可能這樣默默守在這個人身旁，就算是若即若離也不算太壞。

葉子泠無緣被他盯得發慌，琥珀眸子裡閃過些微不自在，沒忍住問道：“這般盯著我作甚？”

雲念君突然笑彎了眼，他湊近葉子泠，說道：“葉道長，這麼一來，我們算是換上了彼此的顏色啊。”

葉子泠的表情分明沒什麼變化，但雲念君還是讀出了他的一言難儘，隻見他略帶狼狽地轉過身去，卻沒掩蓋住白皙耳尖上的淡淡緋紅。

雲念君倍感稀奇，他可從沒見過葉子泠這樣害羞的模樣，在“雲星隱”麵前都不曾見過。

如果能明目張膽地去看一眼正臉就好了，他無不遺憾地想。

誰料這時小師弟帶著驚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師兄，你怎麼臉這麼紅？”

原是葉子泠轉身時沒注意，和去牽馬的時瀧迎麵撞上了。

“閉嘴。”他憋悶極了，失語片刻，最後隻憋出這樣兩個字來，試圖捍衛自己逐漸喪失的威嚴。

時瀧……知道的太多了。

時瀧心裡委屈，但他可沒膽子表現出來，隻好將目光放到一臉無辜的雲念君身上，冷哼一聲。

雲念君：……小家夥脾氣倒是挺大。

“不是讓掌櫃幫忙去馬廄了嗎，”他故作沒聽見時瀧的嘲弄聲，轉而問道，“怎麼是你牽回來的？”

“那掌櫃說，自己夜裡睡著之後夢遊，摔在櫃台前邊磕到了自己的腦袋，腫了老大一個包。”時瀧邊解釋，邊偷偷往葉子泠身上瞥，繃著表情說道，“現在他去看郎中了，買點消腫的藥，順便查查夢遊的病症。據說這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磕到身體還是頭一回。”

葉子泠：……

雲念君這次學乖了，沒立馬笑出聲，但也憋得辛苦。

他深吸一口氣忍住笑意，說道：“葉道長那一下，給他刺激不小。”

葉子泠已經平複了下來，淡定地說道：“不過是幫他免了後顧之憂，好知道自己精神一切正常。”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雲念君想著，默默彆開了腦袋，省得自己的笑容被葉子泠看見，讓人炸毛不好了。

時瀧：……你的動作，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啊。

……

浮影在北，與之相鄰的是鋒芒和蓮藏，故而要進入燕過域內，路途會十分漫長。最快捷的路線也與時瀧並不同路，三人沒過多久就要暫彆。

時瀧不得不去完成葉子泠交代的事情，又擔心這兩人走錯地方。走之前他戳了戳雲念君，憂心忡忡道：“雲念君，你一個花靈會看地圖嗎？照顧好我大師兄啊。”

雲念君挑起眉毛，正要張口說些什麼，就聽見葉子泠說道：“到葉族之後安分點，彆總和勿憂拌嘴，如果讓我知道你們又拆了亂瓊閣的頂……”

時瀧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打散了，慌忙保證道：“我我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那種被葉綺寒渾身帶著殺氣追著砍，回來又被葉子泠不帶一個臟字嘲諷到懷疑龍生的日子，他不像再體味第二次了。

當然，首要前提是葉勿憂那個家夥不要在他麵前說些讓他不爽的話。

時瀧把這點小心思揣在心裡，膽戰心驚地作乖巧狀。

葉子泠看破不說破，畢竟這些年來，這兩人一直在小打小鬨，隻不過有時候鬨得格外厲害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