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執紅傘,秀發垂腰,原是謝落願。
“師……是大祭祀喚我來的。”雲念君神念尚未從感慨中收回,險些說漏了嘴,立即改口道。
謝落願不疑有他,但眼中驚訝更甚:“師尊可從未讓師門以外的人踏足過闌珊,倒是稀奇了。”
雲念君不知如何回話,索性不再開口。
“師尊即將駕鶴西去,心中定然留念阿隱,此時又恰聞念君之事,想見一麵也是情有可原。”葉子泠淡淡地解釋道。
謝落願這才恍然,美眸中頓時閃過哀痛之色,低低道:“原是這樣,倒也難怪……”
葉子泠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神情,她麵色戚戚,應當真的因蘇拓懷而心緒低迷。
也不怪他警惕,邱莫展嫌疑雖大,但謝落願的嫌疑也並未完全抹除,在真正下定論之前,還是謹慎為妙。
不過先前在謝族時已有試探,看她那般反應,若是真的參與過當年的陰謀,未免也太能沉得住氣了。
她似乎真的毫不知情。
即便如此,葉子泠也沒有輕易卸下防備,他張了張口,正要進一步試探時,便聽見傳送法陣中又有了動靜。
邱莫展身著暗紫色的錦衣華袍出現在眾人眼前,他潑墨般的長發中,隱著一條被鎏金發繩編織起來的麻花小辮,發繩尾端的流蘇隨著他的步伐微有晃動,像是筆墨間遊走的涓涓細粉。
他邁步走進,舉手投足間難掩身為邱族族長的雍容貴氣,宛若上位者的閒庭信步。
“阿展。”柳沐曦極少見到他這個樣子,不知為何心頭一緊,下意識便出聲喚他。
倏然間,邱莫展怔忪一瞬,滿身的矜貴儘數散去,仿若從未出現過。
“抱歉,”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不像雲念君記憶中那樣寡言少語,“回來前訓斥了人,還沒能調整好情緒。”
柳沐曦登時麵色一黑,不悅道:“那群家夥又開始作妖了?”
“怎麼會,”邱莫展不料他竟是這般想的,尷尬道,“我現在能好好管束他們了,你不必操心。”
他其實沒有太多變化,除卻待人多了幾分鮮活的煙火氣,骨子裡仍是曾經那個內斂的少年。
但方才的氣場,真的是因為訓斥了人嗎……
雲念君若有所思。
柳沐曦不是那種被哄騙就上當的傻子,他自知曉邱莫展的可疑之處起,便也留了心眼,覺出了方才的那點異樣。
他麵色稍顯凝重,心中有了思量。
他自是不願見到最糟糕的那種局麵,但百年懷揣的哀思和隱忍皆不會在談笑間飄散如煙,若此局終究不可避免,他絕不會心慈手軟。
阿姐和雲兒的仇,他始終都刻在心頭,發誓必定要報。
時瀧總感覺幾人之間好像有暗流湧動,看看這看看那,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裡彆扭,不禁困惑地皺起了眉。
邱莫展將目光停留在了雲念君臉上,他眼底雖沒有詫異,但滿是探究。
柳沐曦早和他提過花靈的事情,故而他的神情裡不帶意外。
謝落願以為他好奇,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雲念君的脊背,對邱莫展說道:“你也很好奇他吧?這位便是雲念君,機緣巧合下化形成四師兄模樣的花靈。”
葉子泠心中發笑,可不是什麼機緣巧合啊。
邱莫展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便問道:“是師尊叫他來的嗎?”
謝落願愣了愣,旋即笑道:“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邱莫展便伸出手,對雲念君彬彬有禮道:“幸會,我是邱莫展。”
雲念君不料他這般大膽,忍不住挑了挑眉,伸出手回握道:“幸會。”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瞬息交鋒。
鬆開手時,隻餘風平浪靜。
幾人又表麵寒暄了一番,邱莫展忽然對謝落願說道:“小師妹,困住我母親的秘術,可否能解開?”
謝落願愣了愣,立馬回神說道:“五師兄你放心,我一定傾儘一切去解救她,你且不要心急,我過兩天一定能成!”
邱莫展點了點頭,語氣變得有些苦澀:“聽聞她靈魂不全,也不再記得我,我都不敢與之重逢。我與她分彆太久,全然不知她為何會困在那種地方,又為何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眾人不知如何安慰,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謝落願麵色憂愁地看著邱莫展,啞然片刻,硬著頭皮說道:“……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天的,彆太難過了。”
邱莫展對她露出一個微笑,但愁容難解。
柳沐曦見氣氛凝固得厲害,輕咳一聲打破了寂靜,說道:“好了,大家是來送彆師尊的……這件事就先彆多想了,我們去方興殿見他老人家吧。”
眾人這才回神,紛紛應聲,一同前往了方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