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不理解,我們回闌珊送師尊那叫做合情合理,帶上雲念君算是什麼事啊。”時瀧抱著胸,不滿地對柳沐曦說著,眼中猶疑閃爍不斷。
也難怪他反應激動,帶著除了師門以外的人回闌珊,就連葉勿憂都沒有成為這個先例,更彆說雲念君這與雲星隱麵容一模一樣的人了。
蘇拓懷親口傳音叫雲念君同去,雖不能說是一錘定音,卻也叫時瀧重拾了最初那點疑心。疑心本該隻餘灰燼,可直至今日,他才驟然驚覺這灰燼下仍有未熄的火苗。
他再度萌生起了猜忌。
雲念君,真的隻是雲念君嗎?
柳沐曦清楚與其打消他的困惑,直接承認事實,不如慢慢揭開雲念君的身份,也好給彼此留有緩衝的餘地。
他心思稍動,姑且找了個較為合理的解釋:“我和師尊提起過雲念君的事,興許師尊隻是對他有所好奇罷了。畢竟,花靈是出現在記載中的古老存在,而雲念君又和四師弟這般像,他老人家想親眼見一見也正常。”
時瀧的心放寬了些,他眉眼舒展,點頭道:“也是。”
若是如此,也不是不能理解。
隻是……師尊如今還這般記掛著雲星隱啊。
時瀧心裡忽有些說不清的滋味,從年少輕狂到如今的通達事理,他的心境已遠比當年成熟得多。他心思細膩,早就看出所有人對雲星隱都分外包容理解,隻可惜那時被仇恨蒙蔽住了雙眼,很難釋懷。即便是在歲月的洗禮下,漸漸感悟了雲星隱的陰差陽錯和迫不得已,他也無法跨過心裡那道坎,放下那份仇。
得知此人自刎謝罪時,時瀧不得不承認自己也為此震撼。
他明白了雲星隱背負殺孽的愧疚。
他從未與任何人相說,買醉試圖忘卻的不僅是恨,還有對雲星隱的哀。
“小龍?要準備出發了,還在發呆呢。”
時瀧這才抬起低垂的眼眸,猝不及防就撞見雲念君擔憂的目光,嚇得險些倒退一步。
但雲念君還是看清了他驚愕的神情,便好笑道:“這麼怕我?”
時瀧哪聽得了這話,惱道:“你彆信口雌黃啊。”
“那就行,”雲念君拍拍他的肩,語氣仍是不著調,“看你心不在焉的,就算是要和勿憂短暫分彆,也該振作一點吧?”
被這麼一調侃,時瀧不由漲紅了臉,他狠狠瞪了眼雲念君,辯駁道:“才不是因為這樣!”
雲念君又拖著長音“哦”了一聲,故作驚訝道:“這麼說來,你竟不會想他?”
“什麼?怎麼可能!”
“那就是會想他嘍?”
“雲念君,你到底有完沒完?!”時瀧青筋暴起,氣得想拿出傲骨鞭抽他一頓。
雲念君似乎還想開口說什麼,一旁的葉子泠終是目不忍睹,拉住他了臂腕,無奈道:“好了,你彆鬨他了。”
“……既然是葉道長的請求,那我隻好答應了。”雲念君衝他眨了眨眼。
葉子泠默默彆開頭。
雲念君隻是笑。
其實在得知自己也要去闌珊的消息時,他最為憂心的便是時瀧的想法,方才看這人在這蹙眉想得出神,他上前問話時看似從容,實則滿心忐忑。
小龍的心態倒是比想象中要好上許多,他稍鬆一口氣,心中消散了些許顧慮。
不知他起了多少疑心,但好在事態沒發展到最壞的地步。
雲念君正惆悵著,最前方的柳沐曦已然開啟了葉族的傳送法陣,眾人手中的闌珊令牌銀光乍現,他與其他人一同被光芒吞噬,時隔百年踏上了那常在夢中重溫的歸途。
……
在陷入短暫暈眩的那一瞬,雲念君情不自禁閉上了眼。
縱然在聽聞蘇拓懷的口諭時並未太感意外,但真正到了這種時刻,他又難免近鄉情怯。
在這團團迷霧之中,蘇拓懷的態度最為撲朔迷離,叫人捉摸不透。
他不知如今再見故人和故地,他的命運究竟會變得如何。
天旋地轉皆不入他的腦海,奈何失明時練就的一身感知力仍在,叫他不得不清晰地感受到周身那熟悉的場景。
還是葉子泠看出了他的緊張,溫聲對他說道:“念君,該睜開眼了。”
再不安也必須麵對。
聽到愛人的聲音,雲念君心下稍定,忐忑地掀起了眼簾。
亭台水榭,花鳥魚蟲,一切仍是記憶中的模樣。桃林芳菲飄逸,鳥雀嬉戲啁啾,園中小徑似是未染歲月痕跡,但細觀起來,又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雲念君隱約明白,那條路本該有著他與他們的歡聲笑語,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微布青苔,寂寥無聲。
物是人非,他們亦是如此。
“雲念君?”不遠處有人驚訝地走了過來,“ 你怎麼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