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預向風君簽錦約 前路(1 / 2)

半生執妄 杯盞言醉 5764 字 10個月前

五師弟,邱莫展。

屋外狂風驟雨愈來愈烈,忽的一道電閃雷鳴,在四下寂靜的黑夜裡顯得分外可怖猙獰。

自雲念君說出那個名字後,眾人安靜了良久。

柳沐曦盯著外麵的雨簾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緩緩眨了眨眼,輕聲問道:“確定嗎?”

雲念君不忍心看他滿目空洞,隻好斟酌著說道:“我們不敢說是百分百確定,隻是從種種跡象來看,他的確最可疑。”

儘管他的用詞已經極儘委婉,但柳沐曦還是克製不住地紅了眼眶,低沉的嗓音混雜了些許嘶啞:“他自事發以來一直待在我身邊,他的踏實和安分我都看在眼裡。你所謂的‘種種跡象’,是有何依據?”

葉子泠吹了吹茶盞,不緊不慢道:“沐曦,冷靜些。”

他的嗓音脆如玉石碰撞,卻平穩又有力。

柳沐曦怔愣一瞬,旋即平複了一下紊亂的呼吸,掩麵道:“抱歉,是我太過激動了。”

“無妨,若換作是我驟然得知此事,恐怕也不會像如今這樣淡然處之。”葉子泠淡聲安撫道,“你既然滿腹疑問,不如靜下心來聽我們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柳沐曦抬手按了按額角,疲憊道:“好。”

“慕談笑這個人雖然做事總是不著四六,但以我對他的了解,在一些關鍵的事上,他還是坦誠到令人心驚。”葉子泠慢慢說道,“那日,他說在浮影接到一個紫衣人的委托,讓他帶領一批陰物大軍來葉族製造混亂……若真的是要進犯葉族,他沒必要說謊。”

柳沐曦蹙眉看他,語氣中有著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不悅:“無憑無據,隻看慕談笑這人的一麵之詞,隻因他說是一位浮影的紫衣人,你便認定是莫展了嗎?”

“這隻是其中一點因素罷了,不過你也明白,慕談笑不可能知道我們幾個人平日裡的裝束。”葉子泠的話語擲地有聲。

柳沐曦已有幾分搖擺不定,他垂死掙紮道:“浮影穿紫衣的又不隻是莫展一人……”

“或許在浮影穿紫衣的人有千千萬萬個,”葉子泠琥珀般的眸子透亮又精明,他一針見血道,“但與我們有關的,隻有邱莫展一個。”

柳沐曦的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雲念君冷靜地敘述道:“從他誤食弑神丹開始,花朝飲酒、阿泠中毒、我走火入魔……再到現在浮影的陰氣異常。不論哪一件,隻要關聯起來看,莫展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沐曦哥……我知你對莫展關愛有加,但莫要再自欺欺人。”

雲念君鮮少這麼叫他,以往他總和柳沐雨統一戰線,看柳沐曦就是“洪荒猛獸”,老不願意喚他一聲兄長。後來拜入師門,也隻是次次都叫二師兄,甚至少了些從前的親密。

雲念君時隔數百年再這麼喚他,眼中滿是真摯和擔憂。

柳沐曦不由在心底露出苦笑,但又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翻湧。

眼前這個少年經曆了那般多,眼底仍能充滿澄澈,阿姐在天之靈看到,興許也能安心地投胎轉世了。

“雲兒……你長大了啊。”他感慨道。

雲念君本以為他會說一些反駁自己的話,都已經做好了隨時應對的準備,聞言便是一愣,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了,訥訥道:“是、是嗎……你怎麼和沐雨姐說一樣的話。”

“其實你們說的那些,我都有想到過。”柳沐曦輕歎一聲,放下了茶盞,“但就像是雲兒說的,我隻不過是自己不願意相信而已。而今夜被你們批駁,也覺不著什麼醍醐灌頂,徒增感傷罷了……”

“柳沐曦……”

“怎麼,方才不是還叫我沐曦哥嗎?轉眼就叫全名了啊。”柳沐曦語氣裡未見不滿,隻是笑著調侃道。

“行了,我也不想在你們麵前傷春悲秋,顯得矯情,沒意思。”他擺手,奈何扇半掩著麵頰,徒然嚴肅了幾分,“我們現在隻有猜測,整件事也隻是理出了一個脈絡,還不甚清晰。現在要做的,是找到撥開迷霧的一些決定性證據。”

雲念君指骨無意識地輕叩桌麵,說道:“但很多事已經過去了太久,細節都已經難以捕捉到了。”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過往的事我們暫時無從查證,那便著手當下吧。”柳沐曦豁達地說道。

“就我來看,他已經按捺不住了。“葉子泠從容地說道,”既然他已經跑到了明麵上來與我們對峙,那距離正式交鋒的那一刻已經不遠了。”

他手中的力道加重,捏著茶盞的指骨在電閃雷鳴下發著白。

既然將他與念君害至這等境地,就休怪他不顧師門情誼了。

……

次日一大早,雲念君忽然起了心思,非纏著葉子泠給他做飯吃。葉子泠拗不過他,隻好把膳房裡的廚子趕了出去,撩起衣袖親自下廚。

雲念君先前使勁渾身解數撒嬌,想讓葉子泠給自己做頓飯,現在目的達成,他又怕打擾到葉子泠做飯,隻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葉子泠行雲流水般的動作。

他的目光漸漸柔和了下來,葉子泠的貴氣優雅是從小培養出來的,溫潤的氣質早已鐫刻在了骨子裡。他的子泠哥哥,就連紆尊降貴在這裡擺弄柴米油鹽都極具觀賞性。

葉子泠頂著他那道近乎凝成實質的目光切菜,隻忍耐了片刻,便出聲問道:“你盯著我做什麼。”

“隻要想到你是為了我才學的廚藝,就很想親眼看一看啊。”雲念君的眸色亮晶晶的,興奮地說道。

葉子泠微怔,麵頰稍紅了些許,小聲說道:“那隻給你看。”

“嗯?”雲念君難得沒能聽清他的話,他方才的注意力全在這人霜白如玉的手上,一點沒分給耳朵,他追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葉子泠本就對說這種話感到有些羞赧,自是沒勇氣再說一回,便支吾著說道:“沒什麼。”

“真的嗎?我不信。”雲念君見他目光遊移,心下有了定論,故意再問。

“隻是小事。”葉子泠犟道。

雲念君忽然露出一個壞笑,說道:“騙人,你都沒想瞞我,是不是說的是‘你下廚的樣子隻給我看’啊?”

葉子泠手上動作一頓,冷笑道:“好啊,原來你是裝作沒聽見。”

“沒有沒有,你可彆誣陷我啊。”雲念君立馬舉手做無辜狀,坦白從寬道,“其實是我琢磨通了琉璃墜的隱藏用法,方才一時興起試了試而已……”

怪不得他方才說自己都沒想瞞他。

葉子泠不禁失笑,若是旁的人不經同意窺探他的內心,隻會令他生厭反感,但雲念君不一樣,他是特彆的。

這與他們之間的情意無關,隻是因為葉子泠再清楚不過,雲念君所表現出來的這份純粹好奇的窺視欲,是自他們重逢以來從未出現過的。

這是否意味著,他對自己的珍視,已經逐漸超越過了那份沉甸甸的罪責呢?

“你笑什麼?”雲念君麵露古怪,“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笑你犯慫。”葉子泠故意逗他,“這模樣甚是有趣。”

“哎,我還不是怕你錯怪我!”雲念君梗著脖子嚷道。

葉子泠便一昧地順著他說好好好,然後趁他還不服氣的檔兒,突然說道:“彆鬨了,菜要下鍋了。”

雲念君立刻乖巧地正襟危坐。

葉子泠詫異地看他一眼:“這麼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