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從根本來看，也算不得太假。

謝靈安一聽有信物，稍稍收起了居高臨下的神情，眯起的眼眸中閃過了狠厲：“你娘現在在哪裡？”

她倒是不在乎什麼信物，但是這麼多年來，被她趕出邱族的女人不計其數，其中難保不會有真的誕下子嗣的。本以為就算有，也會早早夭折，畢竟那些女人被她掃地出門的時候就已經是奄奄一息的落魄樣。

而今這個小娃娃，倒是警醒了她行事莫要太過草率。

邱莫展覷她一眼，淡淡說道：“我娘已經死了，如今信物在我身上。”

謝靈安麵頰一抽，正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便聽見身旁那人沉聲問道：“信物在哪？”

她心裡一驚，轉頭望向自己的丈夫。

邱莫展默默從臟亂的衣襟中拿出那隻金步搖。

一旁的侍衛立即接過它，將它遞到邱浩手裡。

謝靈安不安地攪著帕子。

邱浩仔細端詳了一下金步搖，發現上頭確實鐫刻著他的私印。

他回想起來了。

當年他宴請賓客，醉酒之後和那個叫如月的小丫頭度了一夜春宵。這支金步搖便是那日他賞給她的。

謝靈安哆嗦了一下，沒說話。

“廢物。”邱浩麵露厭色，不悅道，“既然打算收拾，怎不收拾得乾淨些？”

這孽脈都找上門來了。

謝靈安原本一臉惶恐，聞言一愣，旋即滿目都是狂喜。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夫君？”

邱浩居高臨下地俾睨著邱莫展，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們邱族不需要血脈肮臟的後代。”

邱莫展身形微微一滯。

這玉振宇中都是邱浩的心腹，聽了這話並無任何訝異之色，顯然是對此習以為常。

堂堂邱族族長，竟是連親生骨肉都不肯認。

謝靈安見是虛驚一場，原先的恐懼儘數消散，揮手說道：“既然如此，把這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帶出去吧，不用送他。”

“阿娘，且等一下。”她話音剛落，便有一七歲孩童跑進大殿裡，不開心地說道，“怎麼這種事都沒人通知我一聲呢？”

謝靈安見兒子跑了進來，眼皮一跳，連忙說道：“潯兒啊，我和你爹在聊正事呢，你先彆搗亂啊。”

邱潯忿忿道：“我不是來搗亂的，我聽說我多了個弟弟，才過來看看的。”

謝靈安心頭不悅，這又是哪個嘴碎的下人傳出去的？

“爹，他果真是我親弟弟嗎？”邱潯眨巴著眼睛，抬頭望向邱浩。

邱浩皺眉不語。

邱潯這人，其他的且不論，單是察言觀色這一條，小小年紀卻是學了個爐火純青。他看著爹娘詭異的麵色，便知此事多半是真的。

那正好，他來這裡本就是心有一計，正巧可嘗試一番。

“如果阿爹阿娘都不願留下弟弟，”他走到邱莫展身旁，溫柔地把他從地上拉起來，竟是對邱浩說道，“那兒子可否留下他？”

邱浩終於沉聲開口了：“你留他做什麼？”

“潯兒隻是不想看著阿爹的骨肉在外顛沛流離罷了。”邱潯露出了憂傷的神情，“雖然您常說作為邱族少主並不需要憐憫慈悲，但他畢竟不同，他和我同樣是您的孩子。即便血脈不純，也罪不至此。”

他見到邱浩的神色稍霽，立馬趁熱打鐵道：“您放心，弟弟由兒子來照顧就好，不會讓您操心的。”

謝靈安搞不明白自家兒子又是演得哪一出，聽了這話，她瘋狂給他使眼色，他也還是跟沒看見似的，叫她一點都沒輒。

不過，誰都知道邱浩的獨子口才頗佳，聰穎過人，甚得邱浩的喜愛，事事都縱容著他。

故此謝靈安並未開口阻止。

果不其然，邱浩隻是略一沉吟，便道：“那就由你自己看著辦吧，彆生出事端來。”

“謝謝阿爹。”邱潯笑彎了眼睛。

這時，一旁久久未語的邱莫展終於再度開口：“那我要拿回我娘的遺物。”

他隱約覺得這金步搖不能離了他，即便他不知道緣由為何。

邱浩不甚在意地喚人將金步搖遣了回去。

……

“潯兒，你到底怎麼想的，為何要留下這麼一個禍害？”待回到自己的院落裡，謝靈安便拉過兒子，壓低聲音問道，“你爹一直就你一個兒子，也是有意把你當作下一任族長培養的。如今這個雜種也會被歸入族譜，那豈不是……”

“阿娘，莫慌，我自有打算。”邱潯柔聲打斷他的話，他尚且稚嫩的麵龐浮現出些許殘忍的笑意，“若不是我勸誡阿爹，他連看都不會看那個雜種一眼。爹根本不在意他，您又何必擔憂。”

謝靈安心說也是。

“再說，您也知道阿爹有意栽培我，那我總要立威啊，這可是要從長遠開始考慮的事情，”邱潯說道，“我留著這個所謂的弟弟，不過是因為他來得及時，恰巧有點用處罷了。”

他需要這樣一個得心應手的玩物，而邱莫展最合適不過了。

謝靈安徹底明白了兒子的意思，頓感欣慰又慶幸。兒子這個年紀就有如此縝密的心思，日後這邱族族長的位置自是屬於自家兒子的，到那時候，她甚至不用再看邱浩的臉色，那才叫真正的享福。

邱莫展偷聽完母子二人的對話，悄無聲息地從牆角蹲下，默默將那好不容易珍藏起來的真情抽絲剝繭，棄之如敝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