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蘇宛辰留下的占卜記錄,兩人幾乎是一路沉默著走回了方興殿。
雖然對真相早有預料,但誰都不曾想到事實竟比想象還要荒唐可笑。這就像是不可避免的連鎖反應,環環相扣,在無人察覺的隱秘之下翻湧起致命的巨浪,一寸寸將每一位身在其中的人吞沒殆儘。
到底有誰做錯了呢?雲念君細細想來,一個個麵容如同浮光掠影,但最終停留的隻餘空白。
回到方興殿時,柳沐曦正對著幾人認真說道:“師尊的後事我會留在闌珊好好操辦,我會妥善安排……”
“雲念君,跑這麼快做什麼去了,我有話要問你呢!”時瀧正心神不寧,目光一直在往彆處亂飄,便率先發現兩人回來了,立刻出聲喚人。
雲念君正沉思著,冷不丁聽見這樣一句話,回神看向小師弟,就見對方目光裡滿是對他的審視,麵上的神情不符於他語氣的輕快,竟是帶著沉凝。
雲念君即便早有準備,也難免心下一沉。時瀧甚少有這種臉色,恐是看出什麼端倪了。
他正要說些什麼,就見時瀧一臉陰鬱地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雲念君,師尊他……”
“瀧兒。”
時瀧的話音戛然而止,他抬頭望向製止自己的葉子泠,眼中有著隱忍,但他早不是當年那個黃毛小子了,識時務地收了聲。
“有什麼話等我們進屋以後再說吧,不必急於一時。”葉子泠淡淡地睨著他,並未多做解釋。
他淺色的眼眸移轉,與另一道視線在半空中相撞,下一瞬,兩人都神態自若地收回了目光。
時瀧沒看到身後意味深長的目光,卻敏銳感知到了一瞬的暗潮湧動,他沒鬆開拉著雲念君的手,但好在最終乖乖點頭道 :“好吧。”
短暫中無人再開口,場麵一時落滿了寂靜。
“二師兄,雖然我很想留在這裡幫忙,”謝落願忽然出聲對柳沐曦說道,她的神情看上去很為難,“我很清楚師尊的後事也是重中之重,但謝、邱兩族的花朝宴沒過多久就要舉辦了,老頭子把好多事扔給我來解決,推都推不掉,恐怕顧不上這邊……不過大家放心,師尊的葬禮我一定會抽空來參加的。”
花朝宴畢竟是天下四大域各個氏族世家都會應邀參加的大型盛宴,花朝節更是一年中最為難得的佳節之一,謝落願不能夠怠慢,以免拂了眾族的麵子。
柳沐曦很是諒解。
“說起來,今年花朝宴輪到誰家了?”他最近都在忙其他事,太久沒關心氏族間的禮尚往來。
“今年的設宴在邱族。”謝落願正要開口,一旁的邱莫展卻接過了話,他道, “所以二師兄,恕我也隻能失陪,花朝宴的場地布置需要我監督。不過若是二師兄有需要,可以隨時聯係我。”
柳沐曦亦是了然,他關切問道:“現在還有難於應付的情況嗎?”
邱莫展露出些許笑意,眼中好似帶著星點溫柔:“沒有了,這都是二師兄你的功勞。”
柳沐曦稍有蹙眉,隱約感覺對方的語氣有點怪異,但還是若無其事地點點頭:“那便好。”
待謝落願和邱莫展都傳送離開闌珊後,柳沐曦這才轉身問他們二人:“方才那般急切地跑走,是為何事?”
葉子泠頷首:“回屋慢慢商議。”
……
由於大家都很久沒回過闌珊,眾人屋裡皆是落了灰,最後還是柳沐曦打開了自己的房門,理出桌椅來叫他們落座。
時瀧早就急不可耐,幾人才剛剛坐下,他便單刀直入地向雲念君問道:“師尊最後為何要單獨將你留在方興殿中?就算你作為三生蓮的花靈來看身份特彆,也不至於要遣開所有弟子,彌留之際隻讓你在身邊吧?”
雲念君默然。
師尊的舉動在彆人眼裡確實反常,時瀧他果然還是有所懷疑了。
不過,既然幕後之人已經知曉,再隱瞞下去,指不定是適得其反。
他輕歎一口氣,口吻幾乎是妥協的,他問道:“你都猜到了些什麼?”
這句話幾乎是變相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時瀧麵色愈發冷凝,他死死盯著麵前那個他憎恨了百年的人。
雲念君麵上波瀾不驚,但心頭卻愈發忐忑。
氣氛僵持了起來,時瀧緩緩開口,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我早該料到的……”
雲念君很想說“其實他也沒想到可以瞞到現在”,但顧慮到這話太過於欠揍,若是現在的循循善誘是為了躲避引信,那這樣的話語便是直接往那引信上點燃火星。
他識趣地沒吱聲。
屋裡的氛圍實在太壓抑,這種爭鋒相對讓柳沐曦都有點遭不住,蹙著眉正要開口緩和一下局麵,可才剛抬眸,就接收到了葉子泠製止的眼神。
“這件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為妙。”葉子泠向他傳音道,他不覺得由其他人插手此事會利大於弊。
柳沐曦心想也確實如此,便也放棄了打圓場的念頭,決定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