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祀仙逝,有說天道榮光不在的,有說闌珊弟子會繼承其衣缽的,但不論如何,蘇拓懷平定山河,功業不朽,是眾人敬仰的存在。他駕鶴西去,黎民心中自是空落落的,猶如少了一根主心骨,總歸帶著不安。
尤其當下正是陰物禍亂人間之際,陰陽混亂時期已經過去了太久,魔物橫行的日子也恍如隔世。太平讓從未體會過紛爭的人們鬆懈了警惕,而今局勢驟然開始動蕩,民心亦是不穩。
但被寄托了希望的那幾位闌珊弟子,卻心知靜觀其變和蓄勢待發,才是破局的錦囊妙計。
“不出我們所料,邱莫展在葬禮上沒有任何動作。”雲念君勝券在握地說道。
柳沐曦點了點頭,說道:“浮影的陰氣肆虐已經到了一種極度紊亂的情況,我想阿展……根本不打算再掩藏自己的身份了。”
時瀧冷哼一聲,說道:“他沒了桎梏,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葉子泠沉吟道:“多加防範,派一些人去浮影試探試探,但彆打草驚蛇。”
“不是暗中試探也罷,他這般大的動作,我們沒有反應才會讓令他起疑。”
或許麵對一觸即發的花朝節一戰,不管是他們還是邱莫展,對此都是心知肚明,隻是還未捅破那張窗戶紙。
幾人就著如何應對邱莫展又談論了片刻,柳沐曦徒然話鋒一轉,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前幾日去謝族悄悄探訪,問了一些關於落願的身世,年輕點的說不清楚,老一輩的都是支支吾吾的,不願多說。”
“她身上的謎團久遠,但知情人都緘默不言……他們是不願說,還是不能說?”柳沐曦的語氣低沉。
“抑或二者皆有。”
話音剛落,屋門倏地被人敲了好幾下,來者似乎心情急迫。未等葉勿憂起身把門給打開,那人便等不及似的,自行將其推開了。
“大師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你們——如月她、如月她消失了!”
謝落願滿臉都是焦急,叫人辨不出她究竟有沒有偷聽到先前的對話,又聽到了多少。
葉子泠也是一驚,下意識問道:“你是如何進來的?”
要知道葉族的陣法若是無人指引,外族人是怎麼也進不來的。
“我本來在路口徘徊,正想著要不要給你們傳個訊息,門外那小童就自行放我進來了,說是前族長準許的。”
葉綺寒同意的?葉子泠再度一愣,畢竟這麼多年來,他從沒見過那人將族規放寬過分毫。
其中的退讓之意實在太明顯,叫他忽視不得。
謝落願見他走神,連忙出聲道:“這不重要大師兄,我來是想說有人捷足先登帶走了如月,不知是誰先我一步趕到了那裡,竟然能破開封印把魂魄帶出去——我查閱古籍這麼久,自始至終都以為她是被謝族秘術困住的,若不是謝族人做的,那我的思路就錯了啊。”
葉子泠看她這副模樣也不好多說,便淡淡道:“你先彆急,緩一緩再慢慢說。”
謝落願說了一大堆,急得口乾舌燥,也顧不得屋裡那麼多人都盯著她看了,衝上前倒了一盞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半,才舒坦了些。
緊繃著的神經稍稍一放鬆,謝落願終於察覺到了些微不對勁,訥訥地問道:“呃……大家怎麼都在大師兄這兒啊。”
柳沐曦沒事人一般的笑眯眯道:“不過是小聚一下,談天說地罷了。”
謝落願懵然:“那、那我是不是打攪到你們了……”
這反應,若不是真的什麼也不明白,恐怕城府太深。
雲念君正揣摩著謝落願的真正來意,便聽見腦內有道聲音適時響起,說道:“放長線,釣大魚。”
是柳沐曦傳音給了眾人。
雲念君立刻了然他的用意,有關謝落願的複仇動機的線索斷了,既然無法指望從旁人口中得到訊息,那就隻能撬開謝落願本人的牙關了。
誰讓她自己送上門來了呢?
“如月其實和我們提起過,說曾經有來曆不明的修士跑到步月樓尋找她的蹤跡,這一次帶走她的,指不定就是那些人。”他佯裝苦惱地皺眉說道,“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如若真是那些修士,為何會在你正巧去找人的時候出現了呢,莫非是在此之前收到了什麼訊息?”
謝落願的臉色微微泛白,似是有點沒能控製住心神。
她納悶地說道:“但是這件事,你們隻傳訊給了我吧?”
“不,”葉子泠搖了搖頭,說道,“還有五師弟。”
謝落願的麵色蒼白如紙,她眨了眨眼,抿了口茶後緩緩道:“啊……我倒是忘了,如月的事最該通知的人就是他,他前幾日還托我解決這事來著。。”
氣氛有一點冷凝。
不多時,她的語氣忽然變得輕快了些,笑道:“這麼說來,難道五師兄是將人帶回去了?想不到他竟有這麼大本事,得向他討教討教。”
“落願,”柳沐曦的神色沉重了幾分,他道,“那日子泠和念君在闌珊發現了點東西,是宛辰的占卜記錄。”
“師姐的……占卜記錄?”謝落願困惑地重複道,“我從未聽聞有這樣的東西。”
柳沐曦不打算細說,隻是凝重地將邱莫展童年時在邱族的受辱經曆簡短地描述了一遍。
“邱潯太會做表象,其實阿展過得並不好。”他麵色不豫地說道。
“我早就知道那幾個人好不到哪裡去,最開始的時候,五師兄身上全是傷,不論怎麼問都是悶著頭一言不發。”謝落願聽完冷哼一聲,惡狠狠地把邱浩他們罵了一頓,旋即似是想到了什麼,愣怔一瞬,偃旗息鼓道,“三師姐占卜他的過去做什麼……?”
既然要放長線,那麼這一根線,必須要足夠長才行。
雲念君眯了眯眼,接過柳沐曦的話頭:“因為邱莫展他早在百年之前就入魔了。”
“怎麼可能!”謝落願大驚失色,霍然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