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兩個選擇。”他疲憊地歎口氣,像是有些不忍,“要麼我跟你在這一直這麼僵持下去,但是你打不過我。我不會殺你,但可以讓你完全無法行動。第二個選擇是你離開我一定距離遠的範圍。隻要你走進這個範圍,我都能製服你。”
“什麼都無法阻止你這麼做?”我問他,覺得自己眼睛有點模糊,“哪怕是我也不能?”
“不能。”織田作說道。
“太宰治也不能?”我問道,“哪怕你知道我們會在你死去之後非常痛苦?”
我在用一種我自己最不喜歡,且極度卑劣的方式威脅他。
織田作本人不在意死亡甚至渴望死亡,現在在他的概念裡,他已經失去一切,自己的死亡就是最好的贖罪。自己是輕於一切的,而他重視我們,在他生命裡,他的朋友和家人高於一切。一切。包括他自己自由選擇的死亡。
而我在用他最重視的東西威脅他。
織田作遲疑了。
紀德站在我身後,距離我隻有三米遠。他冷冷看著這邊,沒有插手。
我將槍換到左手掂了下。沒有右邊那麼順手。
“織田作之助,”我冷冷說道,拍了下自己長風衣上的灰塵,由於過於憤怒我直接喊了他名字,“誰告訴你,我隻有兩個選擇?”
“理奈!等下!”織田作神情終於出現了一點裂縫,“你不能殺人!”
我將槍口對準紀德。
我的思路很簡單。織田作是抱著同歸於儘的念頭來這裡和紀德決戰的,他又絕對不會讓人插手,包括我。他又不想真的傷到我,因此做到躲避還是比較容易的。
而紀德也同樣是擁有預見類型異能力的人。我無從得知他能夠預知多久之後的未來,於是假裝和織田作纏鬥,實際上我隻是為了靠近紀德。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來。織田作呼吸不暢地上前一步。
紀德被我用膝蓋抵著胸口壓住,我手裡槍口抵住他眉心。
當啷一聲。是織田作將手槍扔了下來。
“理奈,”他顫抖著說,“放手。我已經殺過人了,你還沒有。你不能這麼做。”
你不能這麼做。
織田作還是那個很溫柔的人。太過於溫柔,所以才會被這麼算計。
我略微一側頭。子彈還是擦過了我臉頰,我能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血流下來。
得,還是弄傷臉了。
“這不是你的罪過,織田作,”我說道,“如果你覺得自己已經沾染上罪孽的話……我就陪著你一起。你是我哥哥。”
“破釜沉舟,”紀德好像是笑了下,“不怕死在我手裡嗎。你倒是有膽量……算了,既然被你算計到了,那麼死在你手裡也不冤。”
“我有句話想對你說。”我說道,將槍口用力抵上去,“你真是個傲慢,且愚蠢的人。”
“是嗎。”紀德微笑一下。他那張滿是傷疤的臉沉靜,且從容。
“也沒說錯。”他又說。
這個人是在真心實意地期待死亡。他認為死亡必須配得上他自己這一生的經曆,為此他走過許多地方以尋求正確的死亡,直到他碰見織田作之助。或者說,是織田作之助被人設計,成為了這一枚被丟棄的棋子。
……追求正確的死亡。幾個孩子就是死於這樣荒唐的理由。、
“還想讓織田作動手嗎。”我問。
“不必了。”紀德釋然笑笑,閉上眼。
我扣下扳機。
槍聲響起。
很久,或許隻有幾秒。織田作走過來,輕輕拍了下我肩膀。
“你不生氣嗎。”我低頭看著紀德的屍體。
織田作輕輕搖頭。
“理奈,我並沒有生你的氣。”
“還說沒有。”我小聲嘀咕道,抓著他遞過來的手起身。
這時候夕陽已經快要徹底落下去。風呼啦一下吹過灌木叢。
有什麼從窗口跳進來。我們同時看過去。那是一隻三花貓。
“貓?這裡怎麼會有貓?”我迷惑地說,看見織田作同樣不解的神情。
我走過去。三花貓並不躲避,隻是仰頭看著我。我蹲下身,看見它叼著一張白紙。空白的,沒有任何字跡的白紙。
像是從什麼書上撕扯下來的痕跡。
“理奈,”國木田喊我名字,“我們要去辦理委托,你跟著我們一起嗎。”
把太宰治揍了一頓後國木田重新恢複氣定神閒的模樣。太宰治在一邊地板上掙紮,試圖重新站起來,我心痛一秒門邊的植物,轉身回到櫃台後,將店裡製服脫下來,將一邊的眼鏡取出來戴上,披上自己習慣穿的長風衣。
“好。”我說。
這時候國木田伸手過來,輕輕碰了下我頰側。他手指由於書寫和握槍有著明顯的繭,觸感略粗糙,然而他隻是動作極輕地碰一下,像是怕碰壞什麼易碎的東西。
“你這裡……是怎麼回事。”他遲疑地問,“是之前兩年……”
我伸手一摸。一開始我還沒明白他在問什麼,直到我從一邊穿衣鏡裡瞥見自己臉頰。那是紀德開槍留下來的傷口,這道傷最終沒有消失,還是在眼睛下方留下了極淺的疤痕。
“不記得了。”我想了想,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