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玉門州難得下起了雨，山海與赤離尚未完全離開綠洲，見到落雨，山海興致突起，從懷中掏出一隻短笛吹奏起來。

赤離先是在一旁靜靜聽著，隨後他將手中韁繩放下，在一旁打拍附和起來。雨下著，馬兒緩緩走著，雖說已經打濕了外衫，但二人此時毫不介意。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一曲奏罷，赤離有感而發地念出這句詩，“春風不度玉門關，此等景色，足以讓每位來到西域的客人感慨駐足了。”

“在我們眼裡，下雨是件稀罕事，想必你也已經注意到了，若雨不是很大，路邊打傘的人並不多。”話雖如此，但山海還是下了馬，指示赤離也下來，將雨棚搭在了身上。

不知是什麼鳥停在箱子上。下雨天鳥獸飛的很低，此時二人的停留給了它們暫時休息的場所，山海從行李內掏出一把穀物灑向它們，不一會便被分食殆儘。

“你還彆說，這一路上遇到好多鳥，不會是你這東西與鳳凰有些關聯吧。”

雖然自那場浩劫以來，各族之間關係緊張，但人族依舊存有崇尚他族力量的習俗。以中原為例，由於鳳族在上古時期曾幫助他們建設家園，因此即便當下她們銷聲匿跡，但人間各處依舊留有她們的圖騰與傳說。

玉門畢竟歸中原管轄，因此中原一帶所流行的鳳族信仰在當地也有所分布，他看這麼多鳥不斷貨箱上，不禁聯想起了百鳥朝鳳。

“也或許是包中穀物可口。”赤離也學著山海那般，將穀物灑向飛來的鳥兒。

“嗯？我聽人說鳳凰皆為女性，你說，她們內部會不會突生意外，出現所謂的男鳳凰？那樣想來倒也有趣。”

赤離愣了一下。“怎麼會有如此想法？”

“聯想而已，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各種族內部地位規劃森嚴，你的猜測固然有趣，但仔細想來，以鳳族的本事，她們會容忍此等離經叛道之事發生？”

“那我看你方才神情言語，怎麼跟你就是鳳凰一般？”山海調笑到，隨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不過她們若真像話本裡那般，為何她們遲遲不肯現身？你說的對，是我想多了。”

“那如果我說........”赤離笑了起來，他看向山海，“我就是那獨一無二的男鳳凰，你又會有何感想？”

“這……”雖說經過短暫的相處，山海清楚赤離並非麵若冰霜之人，可不知為何，每當他對他微微展開笑意，他都會覺得自己來到一片冰雪初化的草原，而此時正好吹來一陣帶著暖意的微風，將他輕輕圍住。

“嗯？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哦，哦哦，你說那個……哦！你說你是男鳳凰啊！！！！！”山海被他逗得大笑起來，“客人，彆說你是男鳳凰，我說我也是，你會相信嗎？”

赤離也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一隻大鳥突然飛了過來，眾鳥忽然間四散，赤離看著這隻大鳥吃著剩餘穀物，但沒過多久就被山海攆走了。

他將剩餘的穀物灑到腳下，沒過多久穀物便被沙子完全淹沒了。

夜間，赤離久違地做起了夢。

巨大的獸類骨頭屹立在白雪皚皚的高山上，仿佛告誡世人，即便身形俱滅，它仍是這片土地的主宰。

一隻鳳凰盤旋其上，似乎想在此地稍作停留，可那具白骨突然動了起來，試圖將鳳凰打入山崖。

於是，他們纏鬥起來，可過了很久他們都未能分出勝負。於是骨獸使出渾身解數，將體內的一節脊骨刺向鳳凰。

鳳凰被脊骨擊中跌落，赤離也被噩夢驚醒。

他一把捏住袖中的骨製小刀，直到看見一旁山海正在熟睡才又睡去。

山海醒來後，看見了正在重燃篝火的赤離。

不得不承認，這些天來，他對這位客人的警惕心有所下降，但這不意味著他對此人抱有更多好感。

雖然他燒東西手藝不錯就是了。

“來，粥煮好了，今日往裡麵放了些許枸杞，希望味道還不錯。”

“多謝。”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靈凝珠為何會裝在狼牙裡？”

“這個嗎？”他拿出口袋裡的吊墜，“這也是義父給我的，他原先是騰格裡人，給我這個……可能是讓小時候的我對家有個念想吧。”

“難怪初次見麵時你對騰格裡如此關心，若我猜的沒錯，你應該就是騰格爾人吧。”

山海點了點頭，在心中默默給麵前的人貼了個“洞察力很強”的標簽。

“你其實跟你義父……關係沒有那麼好吧。”

“還真被客人說中了……”山海搖了搖頭，“實不相瞞，即便他們對我視若己出，可我在小時候並沒有把這當成自己的家。後麵雖然釋懷了，但義父反而愧疚起來了，再然後我們就都沒提姓氏的事了。”

山海歎了一口氣，仿佛自己夢中總是出現的大火一直圍繞在自己身邊。歎息將夢中那灼熱的氣息重新帶回自己身邊，即便沒過多久就被叫了回來，但這種恐懼，是花多少年都不能忘懷的。

“啊抱歉，想起過去一些事了。”山海閉上雙眼，陷入沉思，他知道，麵前的這位，現在並不是位能夠交心的夥伴。

“話說，你當真清楚靈凝珠有何功效嗎？”

“聽人說過，無非就是凝神集氣，雖然我沒多大感受就是了。但義父說是好東西，也就隨他性子，老老實實帶著了。”

“這般。”他將粥盛到碗裡遞給山海，“可對於人族與他族混血兒來講，靈凝珠可以鎮壓他們體內血脈，不至於引發因血脈不純導致的狂症。”

“......這樣嗎？客人你對異族之事了解蠻清楚的。”

“尤其是極北之地，人狼混血居多，因此靈凝珠在當地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寶。”赤離也喝起粥來，“所見多了，自然就比常人了解的多。”

他當然知道功效，雖說自己方才的舉動可能並未引起他的懷疑，但以後跟此人相處，還是要多備幾個心眼。

尤其是月圓之夜。

山海順著方才赤離的話接了下去：“所見多了？你還彆說，明明我們看上去歲數相仿，但這一路以來，跟你倒是學了不少。”

“我與異族也曾有些交集，無意間從他們那學了延年益壽的法子，因此，雖然我看似與你差不多歲數，但我的實際上比你經曆更多年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