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麵對事實,可是喬紓猶豫地,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他馬上彎下腰乾嘔了出來。
喬紓在他背上拍了拍:“我還以為你變成喪屍了。”
榮熠摸到手邊剩了一半的礦泉水,一股腦地全灌進嘴裡,他擦擦嘴邊的水才繼續用嘶啞的嗓子說:“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演習場淪陷之前,就是還在演習的時候,那時候有個向導在我腦子裡搞過破壞,就是我電話本上記錄的那個人。”
“......”什麼叫搞過破壞,喬紓耐下性子問,“就是說你有向導?”
“沒有,他不是我的向導,”榮熠把手裡的礦泉水瓶擰成了麻花,“腦子給我攪得一團亂,把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誰會想要這種向導。”
“......”喬紓告訴自己,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繼續試探著問,“那你現在能打開自己嗎?”
榮熠眼睛微微睜大了,他似乎沒想過這回事。
“你被丟進來不就是因為這個嗎?”喬紓慢慢引導,他昨晚又找不到那隻鬣狗了,他得讓榮熠自己把那玩意兒叫出來,“你以前能打開是因為那個向導,後來打不開是因為把他忘了,那現在你又想起來了,是不是就能打開了?”
榮熠想了想,是這麼個道理,他把礦泉水瓶放到一邊,對喬紓說:“我試試。”
他說完閉上了眼睛,其實他不明白怎麼打開,他沒有這種經驗,隻能憑借哨兵的本能靠意識去尋找。
他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團黑暗裡,他緩緩睜開眼,這裡很溫暖,可似乎也並沒有那麼昏暗,他身體的四周飄蕩著無數細小的顆粒,他伸出手,一個顆粒落在他手掌中,四角尖尖的輕輕剮蹭著他的皮膚,透著暗紅色的光。
榮熠按捺住內心的激動,這就是精神力吧,在學校裡他有幸見過彆人的,這次終於見到自己的了。
他握起掌心,把那顆精神力攥緊,這應該也屬於打開的一部分,他站在那片黑暗裡思索下一步應該做什麼。
精神圖景,精神體,應該是這些吧。
可是精神圖景要怎麼找?
那應該是他自己精神世界的體現,按道理來講應該很好找的。
可是他不停往前走,不管怎麼走都是那一片黑,前後左右,除了一望無際的黑暗沒有任何通向其他地方的道路。
榮熠迷茫了,他奔跑起來,他不管怎麼跑都不會覺得累,可也跑不出去。
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一樣的,除了漂浮的顆粒形狀有所不同。
難道他的精神圖景就是一片黑暗嗎?
他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動靜,忽然他聽到了風聲,風聲很大,樹葉嘩嘩作響,好像在給他指路,呼喚他快點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他屏住呼吸,隨著樹葉的聲音跑,不久後屬於樹葉的聲音停下了,又是一陣風聲,接著便是沙沙細響,這不是樹葉的聲音了,這個聲音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他又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來來回回,這兩種聲音像在作對似的召喚他到自己的領地去,榮熠被搞煩了,他停下腳步,他必須得選一邊。
幾陣風聲過後,他選擇了樹葉的方向,他一直朝那裡跑,聲音不再變換,他依舊連一片葉子都沒有見到。
為什麼?他的腦子到底怎麼了?他到底跑了多久?
籠罩他的隻有無邊的黑暗。
聲音消失了,他失去方向了。
他停住腳步,低頭看著腳下那一顆瑩白的顆粒,圓滾滾的發著朦朧的白光,這是什麼?珍珠嗎?
他彎下腰把那顆顆粒撿起來,暖呼呼的。
他也不知道他的腦子裡為什麼會出現一顆珍珠,他把手心裡那顆暗紅色顆粒丟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瑩白色的珍珠。
“榮熠!”
榮熠猛地睜開眼,喬紓那張焦急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怎麼了?”他問。
“你怎麼了?”
“我......”榮熠看看自己手心,隻有一道傷疤,“我看到了我的精神力。”
“是嗎?然後呢?”喬紓忙問。
“還有一片黑暗,”榮熠有些失落,“黑暗兩邊有兩種聲音,都在叫我過去,可我不管往哪邊都出不去。”
他把手放下:“我沒找到我的精神圖景。”
更彆提精神體了。
喬紓也沉默了。
“是不是我的精神圖景就是那片黑暗?”榮熠問,他還是覺得自己可能本來就和尋常哨兵不一樣。
喬紓沒有作答,榮熠陷入裂縫裡了,那兩片精神圖景榮熠都感知不到,哪怕那片森林是屬於他自己的。
從榮熠閉上眼開始到現在,太陽已經掛在最高點了,榮熠陷進去了整整一上午,任他怎麼叫都沒有反應,喬紓隻能強撐著沒有恢複的精力繼續釋放向導素喂給榮熠把人喚醒,還好這次榮熠沒有陷得過深,不然就可能要遊離了。
得想辦法解決那道裂縫,喬紓的指甲把手掌刻出一排印子,問題越來越棘手了。
榮熠站了起來,太陽很刺眼,打不開就打不開吧,能死裡逃生他就謝天謝地了。
他伸了個懶腰,低頭拉拉喬紓的袖子:“我們回去吧。”
喬紓揚起蒼白的臉,衝他蒼白地笑了一下。
媽的,根本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