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我 道士與水鬼(1 / 2)

參宿是一個實習道士,被師傅收入門下剛剛三個月。她勤勤懇懇學習技能,畫符咒,耍桃木劍,每周還勤勤懇懇巡邏自己過去生活的小村莊。即便對比山下普通人家的孩子顯得有些沉默寡言,在一眾隻顧暴力除妖衛道的師兄師姐中也顯得格外乖巧可愛。

也正因此,平日裡眾人一起出任務恨不得把小師妹栓在身上帶著生怕她受傷,隻留參宿在一邊搖手驚慌拒絕。

參宿天資不錯,雖然稱不上天之驕子,但是也算得上是半個天才。任何符紙法術師傅略微指點便能理解,人也寫的一手好字。

旁人問她在那麼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她怎麼學會的,參宿便笑著小聲回答“我們村裡以前有一個教書先生,便學了些。”說到這裡她也不由得多說了幾句話,平日裡似乎因為熬夜苦讀而蒼白的臉顯出有些愉悅的神色,看著健康不少,也想一個她這歲數的孩子介紹自己喜愛的家人。“先生幫助了我好多,我也會在回村裡巡邏的時候順路去看先生。”

參宿平日裡愛一個人在書院看書。師兄帶她去出任務見世麵也會乖乖應下,但總是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在師兄師姐除妖時,對於一些生物死前的掙紮看起來有些感觸,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欲言又止。

一次任務是消滅水鬼,她看他許久,問師兄“我們遇到水鬼隻能殺死他嗎?我的意思是”她慌似乎知道這個問題奇怪,有些慌亂“我們就不能感化他們或者助他們投胎嗎,沒有這種辦法嗎?他們一直在掙紮,這樣殺死他們也很痛苦吧”

因為參宿剛來,不久師兄隻當她是從小村裡出來不懂。便耐心解釋:“目前就我所知是沒用的,水鬼隻有在拉過路人下水溺死以後才能投胎轉世,彆無他法。”他鄙夷道“我們隻能把這妖物殺死,防止為禍他人。但是師門孤本眾多,或許有所涉及。”

參宿若有所思點頭,平日下學更為刻苦翻閱書本,以求他法。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宛如白紙,還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眾人以為她是同情心泛濫,也不加阻止,隻是委婉提醒她注意分寸,切記不要傷了身體。

參宿平日裡如有空閒,亦恰好不想看那些沒有記錄方法的孤本,就盯著寺裡的水潭,一動不動看一整天。師兄見了以為她還惦念那水鬼的法子,勸道“你若是實在找不到辦法,就直接超度他們。在他們成為水鬼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是人了,你這樣也是給他們解脫。”參宿搖搖頭,問“那麼如果他們沒有害人,為什麼不算人呢?”師兄啞口無言,轉身離開。隻留下參宿默默重複“為什麼不算人呢?”

今日一早,參宿便收到師傅傳話,急急前往大殿。“參宿,這次來,為師有事過問。”道長手摸胡須,看著她若有所思“最近你有幾日不曾前往故鄉巡視?”

“回師傅,已有四日未曾前往。”參宿滿麵冷汗,多幸跪地無人看破。“原來如此”他這才麵色略微緩和,“近日有一旅人路過,說疑似有妖物,陰氣逼人,為師念在這是愛徒你的故鄉,就交給你罷,你已入門三月,該前往試煉了。”他遞來卷軸,“如有意外,便用這符紙即可。”參宿應下邊告退。

村裡,參宿檢查各處,皆無妖物。她麵色凝重,隻得前往山中。山中常年無人,野獸眾多。陰氣十足。若是旁人前往,怕是隻覺寒氣入體,滲透入骨骼一般。然而參宿卻毫無所覺。她大步前行,最後像是急著確認什麼一樣小跑起來。她往深處前行,便見一湍急的溪流,荒無人煙,似乎連山裡的動物都不願前來。

參宿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便撿起一石子扔入水中。不一會,水中浮起一男子,看似與常人無異,唯獨眼睛是一片猩紅。但是參宿似乎全然不在乎這點,她隻是無力跪倒在地上,看著他擔憂的眼睛看著自己。

參宿看著他,不知道怎麼開口,語氣顫抖“先生……”她有些哽咽“我不知道怎麼辦了。”他隻是看著自己,靜靜地不說話。

參宿與南河第一次見麵是在兩年前。那時南河是學堂裡的教書先生,年齡不大,也就弱冠。他不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禮儀,堅持要自己的學生叫自己南河。他年齡不大,講課有趣,又會畫那些有趣的話本子,裡麵奇異可愛的動物怪吸引人。孩子們都喜歡他,便乖乖聽話,一口一個南河叫的歡 ,隻有參宿仍然叫他先生。

參宿是村子裡唯一一個沒爹沒媽的孩子,寄人籬下總是敏感的很,人也沉默寡言。南河擔心她,便帶她去山裡玩耍。“你這小孩怎麼一天天喪不拉幾的?”他摸摸參宿的腦袋,“我還以為我的秘密基地會吸引你呢,我還從來沒帶人來過,給點反應唄”

“先生很擅長找安靜的地方,”參宿小聲回答。“但是如果大吵大鬨會添麻煩吧”她抬頭看著南河。“所以還是安靜一點好,本來寄人籬下,讓各位同鄉多添一雙筷子就是我的過錯,還是安靜一些,不惹人煩才好。”南河一噎,說不出話來。

參宿平日裡喜歡躲在水潭周圍,南河便靜靜陪著。他問她“你平時就在這水邊待著無不無聊啊,就算這裡風景好也不能一直看啊”“我隻是喜歡這水邊安安靜靜的而已”參宿反駁。“村子一直有水鬼的傳說,不會有彆的人來。”

南河不敢苟同,他可不是不知道這小丫頭曾經鬼鬼祟祟站在水邊想要乾什麼,無非就是覺得自己給人添了麻煩,覺得要是自己不存在就好了。一切心裡的苦悶無處傾訴隻得閉口不言,到最後對世界還沒有準確認識的孩子決心了斷。他以前也這樣。問題是沒有人逼著她做這麼一個懂事的木偶人,想笑就大聲笑,想哭就大聲哭。起碼在自己信任的人麵前,她還可以儘情做一個孩子。

他可不介意成為這麼被一個信任的人。

但是這小孩死犟,有支支吾吾繼續憋在心裡不能說,南河也不能逼她:這可是很嚴肅的一個問題。這也不是他平日裡想著的晚膳選什麼,明天給那群小鬼上什麼課。也正因為自己有過同樣的經曆才會覺得開口比什麼都困難。無論怎麼組織語言終究是蒼白無力的慷他人之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發現世界的美好。

於是他便致力於讓參宿體會到這個世界的美好之處。“總有一些光亮在等著你,哪怕隻是一些微小的瞬間。”哪怕知道是又臭又長的老道理,也還是希望能起到細微的作用。他拿出自己出門采買用品時候特地給小孩帶點零嘴:“喏,糖葫蘆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