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參宿從醫院醒來的第五年。在老金和花花看來,她開朗了不少,也交到了一個新朋友。就是這新朋友……“你說參宿她也才九歲,萬一被外麵人騙了怎麼辦?”花花看著埋頭給筆友寫信的參宿,小心湊到老金耳邊輕聲詢問。
“能有什麼壞事,她一個小孩能有什麼錢被人騙?參宿她也向來懂事,之前回來也就要了一個破娃娃和一個繪本。再說,這不是比之前就一個人穿著那件紅衣服裡悶聲不響好?”老金倒是沒有想太多,“行了行了,糖豆還等著我們呢!這個暑假糖豆不是一直在他外公家嗎?也該接回來了。”阿花也想起來,匆匆忙忙跟著老金出門接糖豆回家。
而參宿對於這場談話渾然不覺,她隻是繼續和自己的筆友交流。
“這是我醒來的第五年了,小醜先生。”筆尖在信紙上飛舞,“感覺一切都在慢慢好起來。媽媽來看望我了,爸爸他們也開始關心我了。這一切就好像夢裡一樣,就是那一個我所熟悉的夢境。”
她皺起眉毛思考怎麼組織語言,隨後慢慢提筆。“原先您問我的時候我出於某一些原因並不想要說出來。但是現在我似乎改變了我的想法。這一場夢境的主人公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人 ,他在現實當中照亮了我的夢與生活。如同之前在新年裡看到的煙火一般,短暫而又璀璨。原先我認為我導致了他的離開,煙火在我的生命中出現,轉瞬即逝。而現在,雖然我仍然抱著這樣的想法,但是我想要與彆人分享這個人給我所帶來的,我所為此而有所改變的思想。我原本認為死亡就是一個瞬間,能夠給人帶來久違的輕鬆。但是現在我似乎覺得死亡是一種對生還者的痛苦。我拖累了一條無辜的生命,他原本有著無限可能的未來消失在了陰暗的海底。”
原本以為自己能夠控製住情緒,但是淚水仍舊無法避免的滴落於紙上。她立刻拿紙巾小心抹乾水跡,又繼續道“我原本刻意逃避了他的死亡。在那個夢境裡,我不止一次幻想過如果他不是一個普通人會怎麼樣。如果他真的像他說的一樣擁有魔法,能夠劈開大海會怎麼樣?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海裡好冷,我希望他能回到陸地上。”
“但是好像夢境裡我也不能擁有屬於我的幻想鄉一樣,夢裡我仍然迎來了他的離開。當時夢裡我似乎有些鑽牛角尖了,我好像一次又一次重新開始這個夢。我已經記不清最初的夢境是什麼樣了,似乎後來我給他的性格做了很大的改動?但是似乎無論他是什麼樣的性格,是始終包含著善意又或是在市儈的外表下隱藏著黃金一般的靈魂,最終他都會為了一個人,一個給他添了很多麻煩的,不會笑的小孩安然赴死。”
“在最後的一次夢境的循環當中,我再一次見到了他。與之前的數次有所不同,他是來與我告彆的。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這是我潛意識裡求生欲讓我結束了這一場好像教堂彩窗一樣漂亮而又脆弱的夢,還是他再一次來到我的夢裡,讓我有勇氣麵對世界。”
“也是因為這一點吧,我不想要他成為隻屬於我的,沒有鎧甲披風的無名英雄。他與我分享了他的夢,但是卻消失在了黎明到來之前。而這都是我的錯,我的衝動害了他。”
“南河,這是我所說的那個人的名字。儘管我不能確定這是他的真名,還是隻是創作繪本時的藝名,單純繪本中船長的名字,但是這是我對他為數不多的了解了。他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善於找到生命中細小的光亮。我也想和他一樣,或許可以說是作為他活下去?不知不覺已經寫了這麼多,十分抱歉。希望也希望您能找到您的生活中微小的瞬間,並與我分享。
————參宿”
隨後她放下筆,最後檢查了一遍字跡。窗外正值日落,大片大片的紅色透過窗戶照進桌上,在信紙上跳動。遠處的雲彩宛若在天空中遨遊的魚群。卻不等人細看就散了。參宿最後看了一眼晚霞,便合上信封準備下樓寄信。隨著最後一絲光亮打在不遠處的南河娃娃身上,他似乎不明顯地一動。又似乎隻是一個錯覺。然後天便暗下來。
時間來到晚上十點。明天就要開學了,阿花阿姨和爸爸都要上班,參宿需要自己去上學。在睡前,參宿小心翼翼摸黑走到桌邊,對南河認認真真說到:“晚安,南河。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南河並沒有說話,他隻是作為一個合格的玩偶坐在那裡笑。
半小時後,隨著參宿呼吸漸漸平穩下去進入夢鄉,隻見不遠處的小桌上南河眼中閃過一道光亮。“坐了一天腰都酸了,總算能起來動一動了”他慢慢悠悠起身,伸著懶腰向樓下走去。
是的,這個平時隻是安安靜靜坐在桌上的娃娃並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玩偶。正相反,他看似普通的玩偶內實則是本來死去的南河。
處於娃娃內的南河一開始蘇醒於醫院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病房中。在一開始,南河並沒有意識到不同之處。他隻是以為自己成功獲救,一直到他低頭打算看看傷口,卻隻看到自己小小的雙手。他變成了一個娃娃!真是見了鬼了!
他還沒來得及觀察四周,病房的門便被打開。他下意識扮作娃娃不讓人發現異常,隻見門口是他救下來的那個小女孩。她還活著?真好啊…南河默默感慨,又見參宿慢慢爬回病床上,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
這可不行,南河咋舌。這小孩怎麼就這麼不高興呢?這悶悶的到時候可是會更難過的。要是他還是一開始那個成年男性,他可能會帶著氣球來看望這個自己英勇救下的小孩,好好談個心。但是現在這些都是胡扯,他隻是個娃娃呢!
事實證明上天可能還是看著這個小娃娃的,在南河安安靜靜坐在窗台上頭腦風暴時,一個醫生慢慢走進來,他將一張傳單放在窗台邊參宿的手中說到:“這是我們為了安慰那一些長期住院治療的孩子開辦的筆友活動,你願意加入嗎?”
南河並沒有在意參宿的反應,他隻是被這個活動激發,小小的腦子冒出了天才的想法。當天晚上,在參宿陷入夢鄉時,病房內悄悄點亮了一盞小夜燈,不遠處正是奮筆疾書的南河。
第二天下午,從食堂回到病房的參宿便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信。“你好,我是參加了筆友活動的人之一,你願意成為我的筆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