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嵐，你明明…你明明能在夢境中對夏熒惑笑臉相迎，結果就連你，都認為星回是沒有理智、隻懂殺戮的汙染物嗎？！”

“……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離開這裡再說吧。”夕嵐直接用沒有凍僵的那隻手搭上顧笑寒的肩膀，“得罪了。”

“你……”顧笑寒還沒說完，就掉進了影子裡。

“……呼……”夕嵐吐出一口氣，在過低的氣溫中凝成霜霧。

他邁著有點凍僵的雙腿，離開了這裡。

……

影空間和外界是單向隔絕的。

所以夕嵐也沒有想過，晏秋辰的傷會這麼嚴重。

周獲在焦急地燒熱水，他用溫度計給晏秋辰測了一□□溫，隻有28℃。

低於30℃……人體會失去自主恢複體溫的能力。低於25℃，就會死了。

“不用燒沸騰，70度就可以！”他朝周獲喊。

“我明白！”周獲在往水壺下塞木頭，“這裡的柴火都太濕了，火很小！”

他們現在在一棟廢棄的小平房裡，夕嵐用影子攜帶了足夠的水，但沒有燒水的工具。他們翻了很久，隻找到一個勉強能用的不鏽鋼水壺。

晏秋辰半昏迷著，臉色蒼白，肩膀的傷口還凍結著，冰晶在緩慢蔓延。

夕嵐從影子裡拿出被子，把他裹起來，試圖讓人暖和起來。

但沒有用。

晏秋辰本就是傷員，被冰刺穿的地方又靠近大動脈，他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失去活物的溫度。

水還沒有燒好。

夕嵐打開被子，將自己也裹進去，37度的身軀抱緊逐漸冰涼的人。

拜托了，再堅持一下吧……

晏先生是很好的人，我不希望，他因我而死……

夜風從破損的玻璃窗吹進來，擾動夕嵐的黑發，他將晏秋辰摟的更緊，擋住了所有的風。

這時，顧笑寒走到他們身邊。

“這個，給他含著吧。”他拿出一顆鮮紅色的珠子。

“這是什麼？”夕嵐接過珠子。

那珠子光滑圓潤，窩在手中，竟是溫熱的。

“避寒珠。”顧笑寒說，“星回的寒是從內而外的，光蓋被子沒用。”

“嗯，謝謝。”夕嵐輕輕掰開晏秋辰的嘴，將車厘子大的珠子放了進去。

避寒珠散發的暖意抵消了寒氣，晏秋辰的失溫速度終於降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周獲那邊的水也燒好了。他把熱水倒入鐵箱裡，和冷水混合，成了四十度左右的溫水。

夕嵐打開棉被，吃力地抱起晏秋辰，泡進水裡。

“怎麼是鐵箱？”顧笑寒微微皺眉，“沒多久就涼了。”

“所以還要燒。”夕嵐說，“我們也不想的，但沒有彆的容器可以放人了。”

而且，就晏秋辰現在的體溫來說，這樣夠用了。

“……好吧，我也去撿柴火。”顧笑寒歎氣，離開小平房。

隱約還能聽見他的碎碎念：“真是的，彆把珠子用完了啊，那可是世上獨一顆的……”

“……”夕嵐沒說話，隻是拿一件大衣，在窗邊釘上，擋風。

今夜，注定又是個不眠夜。

……

……

“生命體征還算平穩，你們的做法很有效。”隨軍醫生說，“我們會儘量將晏裁決送去第七基地，不必擔心。”

“謝謝。”夕嵐點頭。

現在已是中午，太陽躲藏在厚厚的雲層後，基地派來的直升機找到了他們。

“都上去吧，兩架機，坐得下。”飛行員說。

“你們先帶著晏先生和歌者走吧。”夕嵐說，“我……先去洗個澡。”

“……你很急需洗澡嗎？”

“急需，我八小時前泡過汙染物待過的水。”

“……”救援人員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尊敬。

壯士啊！

告彆一半的隊友和救援人員，夕嵐回到小平房裡。

周獲在外麵，正和留下的救援人員們交流。他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但已沒有劉興剛死之時那麼悲痛。

“……”夕嵐關上門，脫掉衣服，從影中取出水，沒有燒熱，直接淋在自己身上。

冰涼的水凍得他一激靈，打了個寒噤。

“42。”他一邊衝洗，一邊喚出42。

【我在。】熟悉的機械聲響起。

直升機上是有信號接收器的，救援到來後，他們就和基地恢複了聯係。

“我現在的權限是多少？”夕嵐問。

【回複，異能者丹青，權限等級：S級，信息保密等級：S級。】

“就是可以獲取絕大部分信息，對吧。”夕嵐說，“我想知道，人類在變成汙染物後，一定會失去人性嗎？”

【回複，自汙染爆發以來已經過102年，人類已記錄的受汙染人員不計其數。其中，在完全成為汙染物後依舊保持記憶和智慧的，有147位；保持理智和完整人性的，有且僅有一位。】

“那一位是誰？”

【回複，該人員為時間序列異能者，代號浮光。】

“浮光……”又是一個沒有聽過的人……

“可以告訴我更多有關ta的信息嗎？”

【回複，權限不足，無法查看特殊人員“浮光”的相關信息。】

“……好吧。”夕嵐歎氣。

“所以……傅星回會保留人性嗎？歌者說它沒有主動傷害過人類，是真的嗎？”

【回複，根據42和研究院判定，汙染物天冰不具備身為人類時的心性，隻餘本能和極少部分的強烈的情感。

【至於另一個問題，42沒有收到過天冰的傷人記錄，因其幾乎從不在沒有其他汙染物的地方出現，42無法判定，在無信號中死去的人，是葬身在天冰手中，還是死於其他汙染物。】

“……”夕嵐想起顧笑寒昨天憤怒的模樣。

或許，他是真的認為，傅星回依舊是人類吧。

說到底，將生物判定為“人”的標準，每個人都不一樣。

有的人認為，是“人”與否，重點在於□□。軀體是“人”存在的基礎，現有“人”的肉.體，而後才有概念。

而有的人更看重情感和記憶，他們認為，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他們有不同於其他生物的智慧與情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恰恰是人最寶貴的財富。

“……”

夕嵐垂下眼眸。

如果下次再遇到傅星回，而且對方依舊攻擊他和他的同伴的話……

他會以全力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