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會用氣的。第一次化形並不順利,甚至打翻了藥櫃,聲響驚動了師傅。當時的我一定很狼狽,這樣才使得心軟的師傅收留了我這個大麻煩。”
“師傅教我的第一個字是‘家’。”
“之後的日子中,師傅和他的矛盾並沒有因為我的加入而得到緩解。在一次又一次的爭吵後,他終於按耐不住動手打了師傅,就在我的眼前。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憤怒,我隻記得當時狂風驟起,烏雲翻湧,天地間一下子被黃色和綠色填滿,而他突然變的暴躁不安,鮮血從他的鼻腔處不斷流出,不多時,他開始抱頭求饒,然後猛地暈了過去。”
“我以為師傅會怪我,怪我傷了那個畜生。但師傅隻是治好了他,給了錢讓他走。我想師傅對他是徹底寒心了。好在,也許是因為大病初愈後想安穩幾天,也許是因為他對師傅最後的一點舊情,他並沒有對彆人說他的傷是怎麼來的。”
“然後,依然是起早貪黑,仍然是平平淡淡,但日子突然好過了起來。”
“可惜,這樣的時光並沒有維持太久,他再次上門——他收了個病人,很普通的病,但他學藝不精,並沒有給人治好,反而有了惡化的趨勢。那天,師傅正好不在館內坐診,是我接待了他。我和師傅不一樣,我知道被像他這樣的爛人纏上就是一輩子的事情,所以,我替師傅做了決定。”
“你直接動的手?”薑伯突然插話,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當然不會,我是個大夫。”黃萌接著說“就算多日不見,他一進門還是原來的囂張樣子,隻是看到我有所收斂。他似乎是真的有些急,見師傅不在,便壯著膽子上來問我,師傅以前教的口訣中,關於‘麻煩草’是不是有一句‘發汗用根,止汗用莖’,我知道機會來了,我隻是對他說了句‘是’。可笑的是他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還頗為自傲的對我說‘你和那個老頭一樣,就是做慈善的命,就算醫術再好又能怎樣,一輩子貧困交加’。之後便是病人離世的消息,他活該被抓。隻是師傅被他牽連,也被帶去問了話,雖然馬上又被送回了家,但畢竟上了年紀,師傅還是生了病。”
“我知道就算你不來,也會有人來找我,隻是我更希望來的是你。師傅的病還未好,我想儘孝,你能晚些麼?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暫。”
“那個死了的病人有什麼錯?他難道不可惜麼?”薑伯問道“他的家人又有什麼錯?你我都清楚,古赤豐病的是心不是身。‘家’這個字早已超過了當下普通的師徒關係,你真不知道他為什麼教你這個字?”
“我知道。所以我想多陪陪他。他病倒的時候曾無意識地抱怨過,他埋怨自己不會教育子女,使得乖巧的孩子變壞了。可我想讓他知道,他很厲害,他是救死扶傷的英雄,是偉大的慈父。我想讓他看見,他培養的孩子也很厲害,他很成功。我在還未化形的時候就在他身邊了,他是個好人,那些從不被人關注的雞毛蒜皮小事,師傅從來都是儘職完成並且從未抱怨過。他常說‘但願世間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像這樣的人就該一輩子風調雨順、快快樂樂。”
“我是他入睡時出來的,我會在他醒來時守在他身邊。等他老去,隻剩一抹塵土,我隨便你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