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飾 碧玉妝成一樹高(2 / 2)

萬裡無期 摸魚籽 3912 字 10個月前

“不,我……”他頓了頓,小心將帕子疊好,重新放回袋中。

“這樣好的東西,連我母後都……”他聲調極其低微,豆沙還是將每個字都聽得清明。

豆沙心底泛起幾分難以琢磨的柔意,想說些什麼。

直至最後,她近乎是喃喃的一句:“你若是歡喜,那便再好不過了。”

二人都立在門邊,沉默良久,連微風拂過留下的細語都覺得清晰。

未多幾日,季懷平便來府上講書,豆沙私下同執瑜相談,說讓府邸上下願意習字的,便隨著他們旁聽。

於是季先生講學之時,除去坐在最前的白執瑜,立在不遠處的豆沙,弄春、碧穗、桂枝等一眾丫頭都立在旁側。

芳閨也在門外探出腦袋,另有幾個仆從家的小兒女,攪得廳中有些嘈雜。

季先生並不過問,總是眼尾彎彎,順著浮現出幾絲笑紋。

眾人同在一處學習,儼然成了一間小學堂,雖也談不上和和氣氣,倒也沒惹出什麼亂子。

如此這般,一歲年月宛若細流,緩緩穿過,在心上留上輕輕淺淺的痕跡,雖難以描摹形狀,卻能清楚道出其所在。

乍暖還寒時分,天間微雨飄遊。豆沙一身天青浮雲衫,足踏一雙白青帛高頭履,耳後穿著紅繩編掛的青玉璧。

她頭上是碧玉碎飾的小兩把頭,腦後墜著烏黑的長辮。

弄春跟在身後,伸出手指,用蔥白的指甲輕輕刮了刮她雙辮係起的青絲,說道:“你這頭發真好,照應得人也光彩。”

“你這話說著,好似我從前並不光彩。”豆沙說道。

弄春一聽這話,麵露幾分驚色,“原沒有這樣意思,是我冒失,真是……”

抬眼見著豆沙,卻無分毫怒色,滿麵帶笑,想捏她的耳朵,又怕傷了剛穿的耳洞,兩指夾著她頰邊的肉,失笑道:“看你不單是頭發好,舌頭也好,竟敢蒙我。”

“好姐姐,再不敢了。”豆沙嬉笑著躲閃。

“你這丫頭回回都這般,哪有改的時候。”弄春也笑,攥著她的肩膀不讓走動。

二人調笑著,碧穗叫嚷著,麵帶泣淚,奔至二人身旁,嘴裡攪著些胡話。

“怎的,誰欺負你了?”弄春俯身,將碧穗摟進懷中,捏捏她的鼻尖,問道。

豆沙也雙手支著膝蓋,取出絹帕子,替她抹拭淚水,安慰道:“先不哭,好好同姐姐們說說,才掉了牙,這樣怎麼聽得清。”

碧穗啜泣著,嘴裡抽著氣,絮絮叨叨道:“再沒有誰……自是……自然是那個芳閨。”

“芳閨又怎麼,你且細說。”豆沙聽得不大明晰,隻仿佛聞說一個人名,便問道。

“我見她擺弄著一株……一株穗子,不過拿來問問,她便惱了。”說完又是哭鬨。

“怎麼說你也不樂得聽,她便是那般脾性,你何必去招惹?”弄春轉身,細細端詳著碧穗額前的劃痕。

“下手這樣重,未免太狠毒了些,”豆沙粗略瞧了瞧,恨道,直起身幾欲離去,口中念叨:“我必替你去問問她,何故傷一個孩子。”

弄春忙上前截下她,勸道:“她原就是這樣的脾性,實在不必費神去理會,權當吃了這虧,知曉便是了。”

“你肚量大,我可咽不下這口氣。”她說著,又向前走去。

弄春微顰長眉,直盯著她的神色,眼中泛出晶亮的光彩,輕聲道:“聽我一句,彆同她計較了,不值當的。”

豆沙楞了楞,弄春既如此說,她也不好堅持,終是垂著頭應了聲:“知道了。”

弄春複又回身去察看碧穗額上的傷口,牽起她的手,道:“且回房中,我那兒有山茶油,給你搽點。”

二人回了房中,豆沙立在窗前,低頭望著牆邊青汙的苔泥,用鞋尖夠著碰了碰,才憶起這鞋色淡,碰臟了極難清理,這才收回腳,左右踱著步,思緒紛飛。

才搽了油,碧穗抹著麵上未乾的淚痕,弄春自到後房去做事。豆沙便湊到碧穗跟前,問道:“那個芳閨……是何時來府上的。”

“我可不知曉,總仿佛我來之前就在了,弄春來得早,你可得去問她。”

“芳閨……她不是管事的麼?”

“這我便不知曉了,似乎姐姐們都誇她是個能做事的人。你問這個做什麼,我們去打珠烙玩吧。”

“行。”豆沙露出一個完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