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姐姐,你那隻自留下吧,我再繡上一條就是了。”
“真是不好,你本來就費了好多功夫……”
“有什麼的?”豆沙打斷道,複又解釋:“不過是一對雙飛燕,有姐姐在,我們成雙成對的,還缺這些個麼?”
弄春深深望了她一眼,當下並未多說什麼。
是夜裡,豆沙來到弄春房裡,向著她道:“弄春姐姐,夜裡涼,我同你一起睡吧。”
“嗯,我箱裡放著薄些的毯子,這時節用正好,你去取出來披好。”
“不必,我同姐姐睡在一邊,我倆都不冷了。”
弄春拆著頭發,輕輕搖搖頭,笑著道:“哪兒的話,我又不冷。”
二人就此相依,同臥而眠。夜半時分,豆沙感到一絲寒涼,睜眼一瞧,便見得案邊微弱的燭火,揉揉眼,定睛一看,才知曉是弄春正繡著花樣。
似乎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原先預設好的許多,都漸漸偏離,好在她所信的,尚未變化。
初晨第一抹曦光灑落在豆沙麵上,起身發覺弄春早早在院裡晾曬衣服。嫌嗓子乾,便到桌上倒一盞茶,桌上正放著一盒墨色方寶盒,裡邊四四方方疊著的一隻帕子,勾著綠竹樣子,豆沙會意,重又抬頭望向窗外,嘴角微微浮起一絲笑意。
四月十五這日,執瑜早早換好衣裳,迎門便遇見豆沙,雙眸霎時宛若紅燭上被點亮的火苗,一時愣神,片刻才展露幾分笑容,“你來了。”
“我在這呢,給,”豆沙抬起一隻錦袋,綻開圓滿的笑容,又道:“你瞧瞧。”
執瑜直愣愣望著她,見她頭上頂著兩隻略嫌嬌氣的花型丸發,五瓣花心間簪著銀碧玉花穗狀釵,發成瓣朵尖上插著煙粉色仿花瓣狀的鈿子,左右各落下淺緋色的穗子,妝容雖淡些,兩頰上各點一星朱紅,檀唇溫婉,笑時卻極俏皮。淡粉色留仙裙上浮著摻銀絲線的白紗,微風拂過,波光粼粼,足踏一雙淡粉繡花鞋,花樣稍嫌繁雜些,隻她背著手,前後搖晃,總也還嬌嫩些。
“你快瞧瞧呀,光看著我了。”豆沙笑道,忙將臉偏向一邊。
“唔……我這就看。”執瑜回過神來,忙抽開袋口的絲帶,輕輕取出一瞧,原是一件裲襠,繡著彆出心裁的槐花紋樣,銀線封邊,蒙上一層浮雲似的薄紗,頗有幾分霧裡看花之感,一旁還墜著一隻銀穗子。
“且穿上試試好不好,你可不知曉,為的攢這些個銀線,日日去求王媽,費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呢。”
執瑜細細端詳著,又看向豆沙,麵上浮起微笑,應道:“好,我這就去試試。”話音未落,便回身向屋裡去。
“噯,還回屋做什麼,直接套上身不就是了。”豆沙正吃著糕點,嗓音因著遭黏糊的點心蒙住,尚還有些發軟。
“唔……嗯,也是了。”執瑜笑著,總顯出幾分傻氣,臉色也紅潤幾分,隻是不知為的什麼。
執瑜說著,便揭開翡翠環扣,披上身,低頭撫平衫衣,笑時顯出幾分憨態,問道:“你瞧,如何?”
“極襯你的膚色呢,想著你衣裳多是白色,不好做得太豔,這料子你或許看不上,可已是我所有中頂好的了。”
執瑜呆呆點頭,連聲稱謝,豆沙又道:“謝什麼,你能收容我至今,我倒還還不上這份恩情呢。走,你隨我來,也讓弄春瞧瞧,好歹是她教我的手藝呢。”
“唔,好的。”執瑜低著頭,撫摸著細軟的裲襠,緩緩應道。
豆沙走出去幾步,覺著有異,回身一望,才知曉執瑜仍在原處,垂首擺弄著衣邊的配飾,片刻仍未跟上。
“執瑜,怎麼還不走呢?”豆沙喚道。
“嗯,來了。”執瑜抬首笑了笑。
豆沙見了,心中似乎暈開什麼,很快彆過頭去,走她自己的去了。
“姐姐,你看。”
弄春正忙著擺正架上的花盆,一朵一朵調著花苞的朝向,聞聲便回身笑道:“怎麼了,豆沙,”細看去才見得執瑜正立在其旁,忙行禮,說道:“小王爺。”
執瑜一揮手示意不必,弄春才起身向著豆沙身邊走去,附在她耳邊輕聲問道:“你尋我,是有何事?”
“你瞧小王爺身上這件裲襠,正是我的手藝。”
“唔……”,弄春隻抬眼略略瞟了一眼,重又低下頭,忙道:“王爺氣宇軒昂,衣裳也極襯的。”
“非也,非也,實在是豆沙手藝上佳。”執瑜應道。
豆沙扯了扯弄春的衣袖,嗔道:“就是,姐姐,你怎麼隻誇他,都不稱讚我幾句。”
弄春拽住她的衣袖,輕聲向她咕噥道:“真是了,平日裡誇你還少麼?”
“雖說姐姐覺著好,可是比之姐姐的工藝,尚還比不及十中之一。”豆沙偏頭望向弄春,直說道。
“再沒有此意,”弄春勉強扯出一分笑容,應答著,又輕聲向豆沙說道:“好妹妹,可彆這樣,放了我吧。”
見弄春這幅樣子,豆沙當下便安心下來。弄春表裡如一,果真是個實心人。
不過她還想起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