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時相視良久。
還是豆沙先背過身去,一時失神,語調低緩,“不去理會這些了,你且出來吧。”
“嗯。”小王爺總算回過神,走出門,預備同豆沙一起坐在階上。
“慢著,”豆沙起身回小廚房取出一片寬大的白菜葉子,又道:“小王爺的衣服可臟不得,浪費幾片菜葉子也是不怕的。”
“你的呢,不是才做的麼?倒半分也不憐惜。”
“不怕,我若是洗不淨,弄春姐姐也會替我濯洗如新,你不知曉,她洗的衣服,可乾淨!”
“我的也能洗。”執瑜執拗著,隻將葉片放至一旁。
豆沙笑道:“姐姐們都說晚上開宴呢,全府上下都看著小王爺臟汙的衫衣。”
執瑜一時僵住,坐也不是,站在原地,補道:“那你不也是麼?”
“我才不樂得去呢,今晚我指定在房裡睡著,誰也叫不醒。”豆沙邊說著,將木盆拉至麵前,一朵一朵擇去花蒂。
“我代你和麵,”執瑜說道,仍舊扯過那片菜葉墊好,坐下,說話間便著手翻拌起來,“你手上總仿佛缺些力。”
豆沙停下手中動作,仰頭望著漫天流動的雲彩,思忖一番,喃喃道:“似乎也有人這般說道呢,忽的忘了是哪個。”
執瑜偏過頭望了她一眼,重又低下頭攪動著麵糊,聲若蚊蚋,“我還當隻我一人是這般說。”
豆沙一時並未聽清,隻當他自言自語,低頭繼續擇花。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如此這般,一炷香的時辰流逝而去,竟都未曾察覺。
執瑜碾碎花瓣,豆沙將混拌好的粉麵捏成團,執瑜便塞入模具,造好形狀。待到水滾,一屜屜蒸籠熱氣騰騰,門裡探出碧穗嬌小的腦袋,“姐姐,早都開飯了,你不餓麼?”
豆沙將手在裙擺上擦了擦,便走到她跟前道:“你倒猴急,我餓不餓暫且不提,怕不是你自己餓了,先同弄春姐姐吃飯去。”
碧穗這才見到她身後的小王爺,飛快瑟縮在牆邊,伸出一隻小手勾了勾,豆沙便俯身湊近她,隻聽聞這小姑娘輕聲細語道:“弄春姐姐才說過呢,豆沙你不回來,我連一口點心都沒得吃。”
“不怕的,你隻需同姐姐說,豆沙過了午後才回去,你們二人先吃。”豆沙笑道。
碧穗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執瑜,又湊到豆沙耳邊,說道:“姐姐若是不答允呢?”
豆沙樂得逗她,“平日裡生龍活虎,活脫脫似一隻小猴兒一般,這時候倒這般膽懼,若有什麼,直言便是。”
碧穗又瞟了一眼小王爺,扯了扯豆沙的衣角,抬頭望了她一眼,眼神中流露幾分求助。
“姐姐,你在這兒忙什麼呢?”
一直靜默其旁的執瑜忽然俯身,悠悠向碧穗道:“忙著做點心,你要不要嘗嘗?”
“啊?我……”碧穗眼神飄忽著,時或望向豆沙,時或注意著白執瑜麵上的神色,稍時,小丫頭便快步奔出門去。
豆沙同執瑜趕到門外時分,隻見得她頭也不回飛步而去。
“這小孩有趣吧,你未見她平日裡,看著乖順,肚子裡可有些主意。”
“我看倒是的,旁的不說,確有幾分像你。”
“這叫什麼話?”豆沙笑著回頭看他,又道:“這小孩若是長成了,像我這般,那真是好事了,渾都叫花子似的。”
“你不像,”執瑜低下頭,認認真真凝視著豆沙的雙眸,回道:“我從不覺著豆沙像外頭的……”說著他皺了皺眉頭,擺擺手,到底說不出那樣的詞彙。
豆沙抬頭望著他,自然微顰的眉頭,透出看不透的心緒,她隻這樣看著,反倒教執瑜一時呆愣,稍時方問道:“怎麼……我說錯了麼?我……”
“不是的,”豆沙偏過頭去,呢喃道:“你初遇我時,也不覺著麼,也不覺著我像……”一時也說不出那個詞。
“不覺得啊。你總是……”執瑜比劃著,費勁想表示些什麼,又道:“同彆人兩樣,同那些姑娘,我哥哥,我的兩位兄長,連我母後,也半分不像。”
“那我是怎樣?”豆沙忽地開口道。
一時四下裡沉寂,唯有水滾得沸騰傳來的聲響,片刻,豆沙方走向蒸籠,直道:“許是熱好了。”
執瑜忙跟過來,揭開蒸籠,“糟了,怎成了這幅樣子。”豆沙道。
隻見籠裡糕點渾都開裂成粉末,四散零落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