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我都忘了，小兄弟還不知曉呢。那夜裡，我直喝了個大醉，在樹下瞧見那姑娘。執瑜還未成親，尚還不通曉，是女子，正是那朦朦朧朧時候，最妙！承瑾兄，你說是不是？”秉玨邊說著，拍了拍承瑾的肩頭。

“嗯，這話說得在理。”白承瑾雖口上應著，雙眸仍炯炯盯著執瑜。

“原是這樣。”執瑜摩挲著茶杯，答道。

“之後我便托你哥哥讓府裡的丫頭們都出來，這才尋到了她，果真是驚為天人，渾都不像個丫鬟。”

“正是了，那……”執瑜正要問道，承瑾忙說：“執瑜，怎麼說這姑娘如今也轉了運，怎還喚作’弄春’？”

“承瑾兄說的正是，怎麼說也該更個名才好。我時有聽聞，執瑜兄弟隨季懷平季大師學書，不如就請兄弟賜她一名。”秉玨附上執瑜的肩膀，離得近了，執瑜便聞出他周身上仿佛有些味道，隻是說不上來是什麼，總也不可能是芳香的。

“執瑜無才，哪能做得……”執瑜隻想推開他。

“執瑜，秉玨哥托你辦事，連這麼個小事都做不了麼？”承瑾當下停住腳步，盯著執瑜道。

秉玨拍拍承瑾，教他放寬心，意思是自己大喜，不會為難執瑜“不急不急，也得給小兄弟一些時間，稍作思考。”

“那不如就喚作’蘭質’。”執瑜思忖道。

“這有什麼說頭？”

“她是在府上專管花草的，我依稀記著，從前她最喜歡蘭花，隻是難養成，手下的幾株最後都枯了。”

“原是這樣。”白秉玨深深望了執瑜一眼，終於不再多說什麼。

“時辰將至，我們且先出去預備著，如何？”承瑾問道。

“是了，今天真是有些熱得慌，早知我隻消在大門接她便是了。”

三人正向門外走去，碧穗卻忽然竄出來，怒道：“我絕不會，絕不會讓你們帶走姐姐。”

“這個小撥子是何處來的？”白秉玨疑道。

白承瑾深深皺著眉頭，似是印刻在額前，執瑜微微顰眉，偏過頭去，流露出幾分不忍的神情。

“還當你是個王爺呢，原不過是個滿口瞎話的酒蒙子！”被喚作‘小撥子’的小姑娘厲聲道，一甩手，擲出一張潔白的帕子，直直落在白秉玨腳邊。

“這是你們府上的丫頭麼？”秉玨臉色漲紅，伸手指著碧穗，向承瑾問道。

執瑜驚得圓睜雙目，張著嘴說不出話，也看向承瑾。

“來人，立在旁邊做什麼，還不把她帶下去。”淮安王爺渾然變了神色，隨手指著個小廝罵道。

“是。”幾個隨從忙快步上前。

“原以為你們光風霽月，原是台上握手，台下踢腳。總也是造福一方的大官，怎麼竟在背後做得出這樣的事。”碧穗被兩個男人攥住雙手，索性說個沒完。

“哪裡學來的話，真是人小鬼大。”白秉玨道。

“還不拖過去，你們都是些個沒手沒腳的嗎？”白承瑾罵道。

“承瑾哥不必同這些個忘本的東西置氣，你們且帶她過去，打上幾板子，總還能通曉明理些。”秉玨勸道，麵上總仿佛帶著幾分薄淡的笑意。

“哥……”執瑜這才轉過頭，圓瞪的雙目顯得有些發愣。

“沒聽見秉玨爺兒說的麼，帶過去，彆說是打上幾板子，直打到她再道不出這些個忘祖背宗的話為止。”承瑾的手從袖間竄出，直將一串墨色佛珠砸在地上，當下便破碎了許多。

“哥，她才幾歲，打不得，打不得。”執瑜忙扯住承瑾一隻衣袖，說道。

“執瑜兄弟，越是小，越是要好好教導才是。”秉玨將手放在執瑜肩上，笑眼微眯，附和道。

“正是這個理，帶下去！秉玨兄弟你且到旁廳候著，不好教你瞧見了，免得不吉利！”白承瑾冷冷瞥過一眼執瑜，吩咐道。

碧穗被人拖拽著，口中仍喋喋不休地辱罵著，執瑜立在原地，望著她一步一步被人拉扯著離開，再說不出什麼。

“執瑜，你還待在那兒做什麼？”承瑾說道，聲色中怒意未儘。

執瑜仍舊在遠處愣了半刻，最終隻有微微垂下雙眼，回身離去。那一瞬，他遠遠聽得淒厲的慘叫，可也隻能向著另一個地方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