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兒怎麼未見著季老先生,不知你們可遣人去請過?”皇帝動筷夾起一隻鮮亮的小黃魚,問道。
“昨兒一早,便差人去請了,隻是老先生最近身體抱恙,不得來席。”執瑜答道。
“那真是可惜了,季懷平,季老先生,乃是開國重臣,從前跟著先帝爺兒,立下汗馬功勞。又為父皇特派作執瑜的先生。”
“是。”承瑾垂首應答。
“懷平……本王也有好些時候未見他了。”綏陽王才吃下侍從喂的鯽魚湯,便開口道。
或許是因著湯太燙了些,老人家臉色紅撲撲的,不過總是笑著。
“老王爺許是吃多了酒,不顧及言語,還請陛下見諒。”白炳鴻斜睨一眼搖搖晃晃的綏陽王,躬身請罪道。
他一向對自己這個父親從來是不滿的。
不過也難怪,他若不走,自己便一直是個不上不下的王室宗親,不得承襲爵位,執瑜、承瑾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小上幾歲,如今一個在濱州當差,一個風風光光娶妻。
不過他們可是親兄弟,自然不同些。
綏陽王撇撇嘴,嘟喃道:“胡謅什麼,本王好容易見著幾個孩子,還不讓高興高興麼,都像了秉玨那般,好沒趣味。”
皇帝發笑幾聲,直向著白炳鴻說道:“從父不必拘禮,雖說座下一眾朝臣,可臨近的也是咱們自家人,隻當是家宴便好。”
承瑾微微頷首,說道:“是了,說到此處,臣弟才想起來,今個兒怎麼不見了皇嫂?”
“你皇嫂……哦,朕也是糊塗,渾都忘卻了告給你們知道。今日辰時,皇後突感不適,請了太醫來瞧過,原是有了身孕。現在看來,也稱得上是一句雙喜臨門。”
“她說著自己不得飲酒,怕敗了大家的興致,不便來席。”
話音一落,眾人便起身行禮,“恭賀皇上,恭賀皇後!”
隻有白執瑜呆望向一處,聞說四周響動,還當是什麼,正舉起雙手,預備鼓掌。稍時方知,眾人是起身行禮,也愣愣地跪下去。
宴會將了,席間賓客已退下大半,連戲班子也開始收拾台子,預備離去。
“執瑜,你是新郎官,不好叫新娘等候太久,免得誤了好時辰。”綏陽王爺麵色緋紅,顯是有幾分醺醉,聲調也高了許多。
承瑾聽罷,也笑著望向執瑜,朝他微微點頭,以示讚成。
於是執瑜便即刻起身,請辭離席。
執瑜正向門外走去,仿佛聽聞皇帝同承瑾談道:“承瑾,咱們這個小弟好容易成婚,咱們兄弟,可得好好喝上幾杯。”
不過小王爺並未聽清承瑾答的什麼,他的心思原不在這上頭。
才走出去幾步,便墊著步子,想到後頭許多人跟著,忙又端著,佯作莊重。
執瑜見了李順兒,忽然覺著他孤身一人立在當口,有些突兀,方問道:“李順兒,怎麼隻有你跟著,福潤呢?”
李順兒環顧四周,也是一愣,隻答:“早不見他了,白日聽他說要同小廝們吃酒去,今個兒王爺大喜,他們也高興。”
白執瑜聽了李順兒這話,卻也不惱,他也算是人逢喜事,隻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向四方略略望上一眼,果真並未見到福潤,便不再計較這些。
他剛一到門前,便有個姑娘端著木盤上前,笑道:“按著規矩,爺您得先罩上眼睛,再進洞房呢。”
小王爺看著盤中的紅布,仿佛有些窘,回頭望望李順兒,見李順兒也眯著眼睛笑,“爺兒,快帶上,入洞房去吧。”
白執瑜雙手執起紅布,蓋在眼上,李順兒上前,幫著他係好,才到一半,卻忽然頓住。
“怎麼了?”執瑜不耐煩道。
“唔……沒什麼,就是想著爺大婚,心裡高興,好歹我也是……”
雖說執瑜朝前,並看不見他,李順兒還是本能地在臉上堆滿笑容。
“沒什麼就快些吧。”執瑜打斷道。
李順兒便加快了手上係帶的動作,立在原處,望著他跟了小半輩子的主子,漸漸沒入黑暗。
此後的路,不論如何,便是他一個人行去,李順兒不再奉陪。
可惜那房中候著他的人,沒有心心念念的豆沙。
白執瑜才一進門,登時便遭反絞雙手,捆了起來,可他眼上還裹著紅布,什麼也不曾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