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瑾同白執瑜並沒在季懷平居處停留太久,隻稍過了幾天,二人複又動身離去。
照承瑾的話說,待到朝局安穩下來,金淑檸定會加派人手,屆時二人如若還在此處,隻會連累已然隱居深山的季懷平。
“得到南邊去,南邊才有希望。”承瑾眺望遠處,淡淡說道。
“嗯。”執瑜看著他的側顏,深深點頭,應答道。
承瑾一直向著前方,執瑜卻耐不住,背過身,遠遠望向天邊。
浮雲上遊,濃烈的赤色滲入半餘下沒來得及流逝的晴山色,雙色相彙,頗有種冰火交融之感。如今唯有邊際仍舊泛起微微的白光,好在越是淡色便愈發容易映襯出旁的彩雲。
“原來故鄉的天,竟是這般色彩,我卻從不曾注意到。”執瑜輕聲念道。
承瑾正忙著操縱手上的韁繩——原是可以請馬夫的,但他們出行還是不要旁人參與來得更安全。
“執瑜,有些人,有些事,你合該是要忘卻的。你要知道,執念於那些個的,終究於你自身無益。”白執瑜聽見他這樣說道。
“執瑜知道的。”而他也會給他相應的答複。
承瑾回首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咱們執瑜還是頂懂事的。從前我進宮,母後可不就說麼,執瑜自小便不教父皇操心的。”
白執瑜一時不曾回應,隻是靜靜望著自以為是獨屬於他的一片天。
白承瑾最知道自己弟弟心底的那點小算盤,當下便皺起眉頭,佯作怫然道:“待到尋見了合宜的人家,把你送出去,作了個入贅的女婿,那才算完。”
執瑜迅疾有了反應,一手支著邊欄,嚷道:“哪有這樣式的?我不娶!人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姑娘,沒有耽誤人的道理!”
承瑾忍俊不禁,調笑道:“誰說要給你找個好人家的閨女了,依咱們如今的景況,能尋見個普普通通的清白人家,已然是天賜的福份兒了。”
承瑾原非是要責難他的,可執瑜聞說此言,驀然垂下頭,連天也不樂意見了。
大抵是感受到氣氛的沉寂,承瑾麵上也失了笑。
約莫是一炷香的功夫過去,承瑾在竹林間停下馬車,牽起執瑜的手,引他下車。
“哥哥,怎麼忽然停下車了?”執瑜不明所以。
“你且跟著便是。”
二人穿過青碧的林間,行經卵石長溪,踏坡登山。
白執瑜實在覺著腿酸,將要喚承瑾一聲,讓他停下歇息一會時,他卻淡淡說了聲:“到了。”
說是到了,莫不如說是找見一間土坑掩埋的破茅屋。
執瑜以為今夜便要在此歇下,正預備問承瑾。
承瑾走上前,先勾起食指,在門上輕扣三下,複又將右耳靠在門上,悄聲念道:“行經石盼溪。”
門後仿佛微微傳出些響動,隨後便有一聲低微的答複:“柔抹雲見月。”
“吱呀”,朽壞的木門悠悠打開,露出一個披著黑袍的矮小身影,他遞出一盒木匣,承瑾很快接過,稍稍看過一眼,便放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