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眼下,我們該去何方?”承瑾輕聲問道。
“王爺,這個,可不是咱們能決定的,得看……”他應答道,伸出食指向上指。
承瑾和執瑜同時向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得密林間依稀透出的一片狹小的天青色。
“時候不早了,王爺,該上路了。”他輕輕推開承瑾,很快便闔上門。
二人回身,原路返回。
“哥哥,他指的是何處,為什麼趕我們走了?”執瑜疑惑道。
“你這傻瓜,”承瑾伸出一隻手指,勾了勾他的鼻尖,笑道:“哪來的這話,亂世裡,誰都難以安身。”
承瑾邊思忖著,忽然扶上執瑜的肩,正色道:“執瑜,你可千萬要記著這些人,往後縱是哥哥不在了,你也要幫襯著他們些。”
“哥哥……”執瑜抬眼,隻瞧見承瑾的下顎。
車馬飛馳,已因著病耽誤了些個時候,接下來的行程更是分毫不敢懈怠,月餘時間,果真便到了滿井澤一域。
“如今濱州去不得,咱們得擇個旁的地界待著才好。不過我從前的舊部,現在不知還有幾些值得信任。”承瑾剝開手上的一隻菱角,遞給執瑜。
“唔……”白執瑜一時愣神,隻呆呆接過承瑾交給他的白色果肉,放入口中,略咬上一口,便還給承瑾,“不怎樣好吃。”
承瑾看著他,隻見其人微微顰眉,嘴向一邊撇著,雙目無神,仿佛是朝著渺茫的遠處望去。
“真是,他們從前也是,太寵愛你了些,否則怎的這般挑食,什麼也不樂意吃。”承瑾說著,一把將執瑜不吃的菱角塞入嘴中,大口嚼著脆生生的果肉。
執瑜也並不反駁他所說的話,隻是淡淡的,貌似是應了一聲,誰也不曾聽清。
白承瑾一身蓑衣,邊劃船,邊隨口道:“水路真不好走,要不是我從前在濱州當差時曾學過一些,如今更不知曉怎樣才好。”
街邊行人來來往往,而河麵之上,則浮著一層微薄的清霧,承瑾以為,行之水路,反而更不容易教人發現。
執瑜仍舊望著一處,仿佛試圖從霧間瞧見些什麼,答話也是文不對題:“我好吃甜食,咱們去吃豆麵卷兒吧。”
不隻是幾些時候過去,白承瑾忽然發出一聲嗤笑,低聲說道:“濱州沒人做這個的,況且你自小便不好吃甜的。咱們去吃酥餅、鮮蝦蓋麵,香得很。”
聞說此言,白執瑜卻不像方才那般呆滯卻仍背向承瑾,一味地望著他的霧氣,嘴上說道:“原是不愛吃的,隻是母後從前仿佛說過,過得苦,才愛吃得甜。後來也有人告給我,吃得甜是怕下頓吃不上了。哥哥,我雖記著她們的花錢,卻從來不曾真切體會過。如今真教我感同身受,我真是知曉了,也悔過了,上天怎麼還不讓我們回去從前的日子呢。每次夢醒,我都以為,他也隻想,讓我嘗嘗的。”
這下輪到白承瑾麵上描出不儘的惘然,他隻恨霧裡凝水,渾都染到他雙目之上。
眉頭一皺,忍住不合上眼,鼻間便酸楚。
戰場上他怎樣的創傷沒有過,最怕鼻尖處的這點痛,簡直是要教人當下便潰不成軍,節節敗退。
“執瑜,不怕,總會回去的,我們都會回去的。”承瑾近乎哽咽,卻還逼著自己安慰執瑜。
確實是上天要他做哥哥的,可大多時候,不是自己所選,也必然隻要承擔著的。
“哥哥,”執瑜終於回過身來,一雙明眸,氤氳間也依舊澄澈,他儘力咧起嘴,露出一個完滿的笑容,“走吧,你說會到的,我們的錦城。”
好在,家雖不能回了,家人卻在身邊,仿佛隻消有了彼此,往後不論如何也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