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椒忽然笑了笑,很多事她都分辨不清,但至少,在死之前,彆再讓她做出任何傷害他人的事便好。
金淑椒環抱自身,將頭深深埋進懷中,她斷斷續續著說道:“我已經失去很多人了,不要再奪走,其他的任何。”
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天生得一頭銀白的毛發,是她一次又一次,護住遍體鱗傷的淑椒。
可誰來到這世上,不是滿身傷痕之人,銀霜也是一樣。
為著報恩,報答金淑檸對她的救命之恩,也是為著護住自己的傷痕,銀霜最終還是背叛了淑椒。
那時她會來找淑椒,當然不是為的那些個虛無縹緲的情感。
銀霜善待淑椒,但她對淑檸的虧欠和感念,卻永遠勝過其餘,任何的一切。
金淑椒好像再也哭不出聲了,沉吟許久,也隻是淡淡道出一句:“姐姐,你要的,都得到了麼?你,滿足了麼?”
姐姐,這世上有許多人都被金淑椒稱為姐姐,金淑檸、銀霜、弄春……
而淑椒語中所指為何人,連她自己都不願去細想。仿佛早就知道了,這些思緒都沒有任何意義,隻不過是淑椒個人的無病呻吟罷了。
……
“哥哥,你終於醒了,怎麼樣,你覺著怎麼樣?”白執瑜俯下身,麵色慌張,開口問道。
“疼,疼得要命……”白承瑾說道。他隻要一開口,便會感到喉間千萬根銀針刺穿一般的痛苦,聲色也沙啞得很。
“唔……啊?”執瑜不知如何作為,兩夜未眠,他太過乏累,連五官都在控製不住地抽動,隻有蒼白的嘴唇一直張著。
白承瑾勉強抬起手,揮了揮,才無力地砸在地麵的泥土中,“執瑜,水,給我水。”
“啊,好,你等等,哥哥。”執瑜踉蹌著起身,本能地抓了抓承瑾的手,似乎是想教他安心些。
承瑾足足灌下去兩大瓢清水,重重咳了幾聲,水流緩緩從他嘴邊滲出,複又等了幾些時候,他才支著自己,試圖直起身,開口道:“過去多久了,我們怎麼還在此處,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若是遭人追上了……”
“哥哥,爾雅不見了。”執瑜急聲打斷道,他眉間微顰,神色凝重。
白承瑾神色一滯,緩緩開口道:“爾……爾雅?”
白執瑜聞言,很快便解釋道:“當時情況緊急,我先找見哥哥,卻怎麼也尋不到爾雅。她聽不見,也不能出聲,我隻能一直四處翻找,我……”
“執瑜,”承瑾將手拍在執瑜肩上,沉聲道:“那我呢,你就這樣,把我扔在一邊麼?”
執瑜迅疾搖搖頭,說道:“不是的,我先照顧好哥哥,才去找她的,隻是一直都未能尋見她的蹤跡。”
“夠了,執瑜。”承瑾厲聲喝止他道。
他急聲罵道:“對於那種人,不論是何種,什麼情感都不必有!”
“哥哥,爾雅她也不是……”
“是也好,不是也罷。”承瑾一著急,彈起身子,才忽地發覺自己已然失去一條腿,再不能隻憑自己的力氣站起身了。
他深深皺眉,但很快便收起悲戚的神情,向著執瑜罵道:“不論如何,那種人與我們沒有半分乾係,連自己都護不住的人,沒有資格去管顧他人。”
“哥哥,可是爾雅跟我們走了一路,她不也是我們中的一員麼?”
承瑾目光勾兌了狠戾,或許麵色之上更多的是冷峻,語調聽不出一星半點的同情或是旁的屬於人的情感,“如若不是我們救了她,她一早便會死在溫家。已經救過她一次了,人的命數就是這樣,說不清好一陣壞一陣的。”
“她能活,算得上是上天饋贈;她會死,也是老天一早便定下的。輪不著我們去管,尤其是輪不著你!”
執瑜忍不住退卻幾步,白承瑾則一步步爬向旁邊。
白執瑜的目光久久落在白承瑾曲折的背影上,他知道他的哥哥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人了,是執瑜親手斬斷了承瑾的善念,讓他走上不歸路的。
“阿彌陀佛。”執瑜在心中默念,不過上天大概聽不見這句話。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白承瑾邊反複念叨道,邊用雙手支著身子,緩緩向前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