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覓 溫文爾雅(1 / 2)

萬裡無期 摸魚籽 3787 字 10個月前

石塊層層堆疊在眼前,仿佛是要遮掩去所有光明。

女媧補天之時,大抵是很費勁。穹頂之際,本身就含有裂縫,這世上有著,也唯有這一樣,是眾生平等的。

所有人的頭頂,都是暗藏縫隙的天空。

正是因為何處都有間隙,光芒才會從細小的狹縫中滲入原本色彩淒迷的人間,滌蕩出彆樣的顏色,直至整個的世界都蛻變成最明媚、最燦爛。

這極微小的一道陽光,並沒逃過溫爾雅半瞎的雙目。

上天並不痛恨人,最不留情麵,也最能網開一麵。

溫爾雅年幼時,便知道自己雙目有些看不清了。

害怕麼?或許是有的。可溫爾雅早已習慣在無聲的光明中孤獨行走,她不會再讓最後一絲與旁人的維係都消失。

那時候,她隻一味地想著,若真什麼也看不清了,母親為自己縫製的新衣,父親為自己添置的玉佩,放在手心時,會有些溫潤的觸感。

於她而言,看不見,便什麼都沒有了。

也正是如此景況,爾雅才忽然明曉,看清人世,也是為著不讓自己成為刀版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啊……咳。”爾雅發出些細微的聲響,她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尋找自己,隻是試圖用尋常人交流的法子。

她連自己的聲響都不可聽聞,自然也無從得知自己發出的任何聲音,在旁人耳中,都是怪異而可笑的。

即便是如此,在感知到石縫之中細小的光時,溫爾雅卻堅信著自己能出去。

縱使旁的一切都棄她於不顧,光明也從不曾離去。

也正是這一處微小的狹縫,看似如她一般,脆弱不堪。

小雨縹緲,蓄好的小水窪絲絲滲入縫中,滴落在溫爾雅乾裂的唇邊。細雨連綿,下了幾天,爾雅就靠著那一處涓涓細流過活,竟真的恢複了些氣力。

不知地動過去多久了,爾雅終於從石塊中爬出,回到地麵上來。

她先是四處張望著,想找到執瑜同承瑾。

溫爾雅並不識字,也不知道一路領著自己的兩人姓甚名誰,隻一直以為是過路救助她的好心人。

大多的時候,爾雅都是靜默著,雙手搭在一起,麵上略帶些她一慣的柔和笑容。

在她年幼之時,父母親族見到她這幅神情,都會笑,爾雅一直以為,這便是旁人喜歡她成為的樣子,有時候對鏡相看,也學著,再笑得漂亮些,大家都會喜歡她的。

爾雅覺著美醜是這世上最難辨明的事物,所有人見過她後是失落神情,她便自以為是醜陋的,終於有上幾個人,見了她總是笑著,爾雅便以為是今天又好看些了。

溫爾雅聽不見旁人言語,因此尤其注重他們的神色。

所以白執瑜究竟是誰呢,原也是沒什麼所謂的,隻要稍稍待爾雅好,她便可以向往常一般,露出微笑。

白承瑾同白執瑜二人,一個看著正經些,臉色總是淡淡的,有時候會向著執瑜笑一笑很少看溫爾雅,時或瞧上幾眼,也都不帶任何色彩。

另一個則常是愣愣的,望向遠方,一言不發,有時候笑起來,才教人覺出些那張臉是極適宜帶笑的,如若不笑,便是神色呆滯,看不出其間心緒。

不過溫爾雅也隻是略加思索一番,很快便立起身,預備去旁處再找找。

她連著走了兩個時辰,除卻四方蒼茫的鬱青景色,山上因著石塊斷裂而呈現出的傷痕,莫說是人的蹤跡,鬆鼠或是山貓一類的都很難尋覓。

溫爾雅思索了一番,最終還是向遠處走去,她餓極了,幾天中隻喝了一點水,總還是需要找些東西吃的。

溫爾雅很快便走到林中,找見些叫不出名字的漿果,她咬破了一個,隻嘗出些酸澀味道,實在不願細品,便連皮吞進大半。

不知怎的,她總想起執瑜的一張笑麵,連承瑾那樣冰冷之人,見了他也總愛笑,按照她評判美醜的法子,大概執瑜足以算是個很美的人吧。

溫爾雅並沒什麼旁的感覺,她隻是很羨慕執瑜,如若自己也同他一般,不必總是做出歡快的樣子,也可以招致旁人的笑容便好了。

爾雅的父母待她是很好的,府上的仆人也是。

可也有偶爾,爾雅遠遠望見二人邊偷眼瞧著她,便發笑,她分不清那究竟是在嘲弄自己,還是真的因著瞧見自己而高興。

爾雅向上天求了很久很久,她隻想要康健的身體,旁的什麼也不必有,上天分明能做到很多事,卻不願給予爾雅這小小的恩賜。

連上天不吝惜給的,旁人便更不樂意給了。

也正是因此,爾雅從不曾索求什麼,即便是麵對寵愛她的溫老爺同溫夫人。

溫爾雅腳程慢,費了好幾日的時候,才好容易下了山。

下山後便是非木鎮,不過爾雅不知道這些個,她用山上的雜草給自己編了一身簡易的外袍,另用顏色深些的衣料蓋在頭上。

溫爾雅從小研習女紅,後來即使眼睛看不清,也常拿出來練練手。心思又細,製出來的物件沒有不好的。

新做的草衣形製簡便,爾雅疲乏得緊,隨手編做的,隻是為著護好自己,山下是何種景況尚還說不清,不過頂好還是莫教人輕易瞧出她是個聾的。

……

且說許知文前時離開淑椒,直向著南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