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可能的後來 他們的場合^^……(2 / 2)

心怯 syymxa 13089 字 10個月前

這類家夥慣是穿著光鮮,外國貨在他們群體中間似乎頗受歡迎,那些難懂的英文品牌——Chanel(香奈兒),Versace(範思哲)什麼的,翻譯過來淨是這樣古怪的洋名。千萬年薪看起來足夠豐厚,但要支撐起方方麵麵瑣碎高額的花費來,就難免捉襟見肘了。

隻是這位“黑澤”也會是他們中的一員麼?不是沒有見過為了滿足私欲詐騙身邊人的敗類,也實在想不出這樣貌似出眾的家夥還會因為什麼原因和安達特彆交好。

“果然,菇類要煮到這時候才剛好吃。”明明相比於其他兩人,黑澤並沒有吃到什麼,可他才回來,就體貼地觀察起桌上的情況,為安達布起菜來,“煮太久過軟的話,口感就變了。野島君也要些麼?”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黑澤笑著為野島也舀了菜蔬。

野島嚼著遞過來的那碗時蔬,口中的食材吸收了湯汁的精華,煮得確實恰當好處的可口。

還真細致講究。野島看著麵前黑澤又開始努力調整湯底和火候,心底的猜測似乎得到了佐證,對黑澤的判斷往原來認定的方向又進了一步。

“分公司那邊沒事麼?”安達接過黑澤為他重新調配的蘸醬,忍不住開口關心。

“事情是做完了,也確認過沒有問題。隻是那邊的負責人說原本打算請大家周末聚餐,沒想到我先回來了,所以剛剛致電和他說明道歉了。”黑澤隱瞞了,實際情況是他早已看出津田部長有聚會的意圖,隻是不想浪費兩天的時間應酬,才趕在他開口前,找了個由頭提前回來。

但若探究起來,比起上麵的理由,更深層的原因或許是,比起看起來溫吞老好人的津田,開拓力十足的北嶌才是自己更希望跟隨的上司吧,隻是坐到那個職位的人……

“雖然說著漂亮的客氣話,其實都是全身社會達爾文的冷酷領導者呢。我的確得注意才是。”黑澤內心有感而發,表麵卻故作玩笑地調侃道。

“這個牌子現在很流行麼?”野島無意識地隨口附和了一句。

黑澤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可以說是從國外流行過來的……”

“……我也不太清楚那是什麼……”安達幾乎和黑澤同時脫口而出,野島卻看出了他明顯是在口是心非。

野島沉默了。即便安達和黑澤不說,他也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了——雖然他還不知道錯在哪裡。

校園教育中不曾明確說明,但無論是從公布的考試排名,又或者因此劃分的考場座次,任誰都能無師自通地認識到了,人們之間的參差。等進入了社會後愈發清楚,原來學識的高低,身處環境的迥異,對事物認識的落差,都無形中把人劃分了等級——社會也因此劃分等級,宛如原來安排不同的考場那般。

野島瞬間意識到了他和安達黑澤之間的差距——就像他能輕易看穿不如他之人的鄙陋般,隻是這次,淺薄下位的人是他。

不是不知道安達他們的言論不過是出於好意地包容,是為他解圍,隻是野島那顆原本有些企圖的求勝心完全立即冷卻了下來。

這樣的局麵若還尋求表現,就真比小醜還滑稽了。

畢竟是摸爬滾打多年的社會人士,野島迅速撐起自己的心情,臉上配合地裝出若無其事的神情來。

整頓飯下來,相比於安達活躍地打圓場,後來黑澤和野島表現得都稱不上積極。

就算黑澤主動說了許多場麵話,野島的回應也客氣有禮,但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卻怎麼也熱絡不起來。

飯後,安達謝絕了幫忙,在廚房清洗碗盤。

野島甚無形象開腿攤坐著,手中的罐裝啤酒搖搖晃晃,他忽而起身,走到黑澤身後,狀似親熱地和他勾肩搭背起來。

“所以,是借錢?還是當擔保人?”反正,無論什麼都遠遠超過了應該注意的安全距離。

背著安達,野島仿佛滿是酒意,他的音調壓低,像是不過在喃喃醉語,隻是吐出的每個字眼都冷靜清晰,“需要錢的話,或許我能幫得上忙。”他把自己的名片輕輕推到了桌上。

“野島君,你喝醉了。”即使聽到這樣沒有來由的無理言論,黑澤還是好脾氣地克製著。隻是他帶著善意的眼睛,對上的卻是野島探究意味十足,對他冷靜打量的雙眸——那眼神分明說的是,像你這樣的人,想從安達那裡獲得什麼?

被陣陣舒爽清涼的微風拂醒,安達迷糊了一陣才睜開眼。地鋪上黑澤長途勞頓,麵向自己側躺的姿態貌似已經熟睡,而他身旁的位置卻不見野島的蹤影。

安達輕手輕腳地下床,發現玄關的門開了條縫隙——原來是野島那隻昂貴的名牌皮鞋被隨意放倒,抵在了門口。

暴雨過後,晚風微涼,吹到臉頰,還能感覺到其中黏濕的水汽。

野島趿著拖鞋,衣著單薄。他後背懶懶地倚著過道的欄杆,右手指間點燃著的香煙的火光在夜幕裡時隱時現。

看見安達,野島握著啤酒的左手隨意抬了抬,權當打了招呼。

“野島君……”

“這裡晚上有夠荒僻無聊的,前輩。” 看著安達略帶擔憂的表情,野島搶先開口道,“六本木可要熱鬨漂亮多了。”無論多晚,他都能看到外麵立林的高樓上璀璨炫目的夜景燈光,這是他褪去少年的稚嫩和幻想,依照叢林法則搏回來後才看得到的美麗——雖然直到剛剛他才搜索到原來這種生活還有那種學術的表達。

得隴望蜀地不知足,似乎是人的本性。即使知道這點,他卻還難免情不自禁地想,要是再體麵一點就好了,要是能獲得更多的認同就好了 。隻是這樣的話要是說出來,就像他表現出對那裝腔作勢的“達爾文”的無知般,在彆人看來隻會覺得輕蔑和可笑吧。

“雖然我賺了不少,不過似乎大家都覺得前輩這樣才比較適當呢,其實也確實如此吧……”野島笑著看著安達,“是吧?”

說出口的瞬間就後悔了,其實完全不必要袒露這樣丟臉的心聲,那些無用的軟弱就算存在也該好好藏好。

“哪有的事……”雖然不再有讀心的魔法,但安達仍能感受到野島低落的情緒。

其實並不算什麼知己,和野島也才再重聚,安達還是無法做到坐視不管,在夜幕下,他鼓起勇氣道:“也許是我多心了,好像也沒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但出於朋友的立場,我覺得,野島君,你應該認同自己一點,更要……愛自己一點。”

“什麼呀……”野島訕笑著,他啜了一口罐裝啤酒,仰頭看著夜空,“聽不懂呢。”

“欸……”

“我聽不懂,”野島深深吸了一口煙,向上吐出漂亮的煙圈,繼而又狠狠把煙頭擲到腳底碾滅。他把臉轉向安達,自暴自棄的神情裡,仿佛還夾雜著自嘲的味道,“愛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按照評判標準,自律是愛自己,放縱是不愛自己?放縱和自律都能帶來快樂,這些快樂又該怎樣來衡量定義呢?

“愛自己”這句話,好似書本上印著的教條那樣刻板生硬難懂,而“愛自己”又不像數理公式,即使不明就裡,但隻要直接套入代用,就能解出問題。

“那個,我想說的是,既然每個人的處境和問題各不相同,又哪有可能要求做到相同的地步。所以不要太在意彆人的看法,以及外界設定的標準,做自己覺得對的事,並且接納做到問心無愧的自己,就好了。”安達想了想,緩聲道。

無論哪裡都有這樣空泛不切實際的道理,說到底不過是麻痹哄人的漂亮話罷了。

“真的按照前輩說的這樣做,恐怕很難不遍體鱗傷吧。”野島嗤笑著,十分地不以為然。他喝光了剩下的啤酒,易拉罐在他手中被捏成了待回收的形狀。

“還是說,你用這套理論真的能在公司中混得下去麼?”心中所想脫口而出,野島才發覺自己的確有些喝多了。

不過世間的價值標準就是那種東西——明明沒有形狀,肉眼也看不見,卻又切切實實存在,它不管任何人有任何問題,對它而言隻有達到和達不到。你不遵循它,自有彆人去遵循,你有無視的自由,它也會伺機給予狠狠的回擊。

被野島的話刺到了,安達雖然有些難堪但還是很認真地回想了起來。

說起來,自己好像的確是被排除在公司的主流之外:新人時常常在加班狀態還要被加塞同事的工作,隻因為對方更會配合太超過的應酬,而不出所料之後升職的也是對方;就算平時好說話也願意幫忙,可是公司聚餐聯誼,受歡迎的永遠不可能是自己;在公司成為前輩之後,還是會被新人們叫錯名字……

不是沒有過受傷的經驗,也曾得到過很負麵的感悟。

可是,那些就是事情的全部麼?

慣會偷懶推脫的浦部因為自己參加企劃比賽而主動攬下工作;隻是同事關係的藤崎小姐主動送給自己鼓勵的巧克力;六角雖然之前總是叫錯自己的名字,但感受到善意後就積極地表示感謝……

“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或許會被利用,甚至不被理解,就算有人讀懂,也會出於種種原因不告知甚至不支持。但我相信,優善的東西,理應堅持的東西,即使不被誰承認,也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你認為它有價值對你而言便是值得,即便你忽略了它的價值,在彆人心中也自有評判,而這是無法被汙蔑或者扭曲的。”

“的確,似乎從勵誌書籍上也能看到——做自己不需要被彆人定義,這樣的話語,但是,就算明知這點,我們還是會忍不住用彆人的反饋來審視自己……”如果不是黑澤告白,自己恐怕永遠都會以為沒有戀愛經驗這件事隻會令人感覺沉重吧。

“所以,對於在意的人,我們的讀懂和肯定,應該向他們說出來。因為那是對於他們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我們接納在意的人,我們也應該像接納他們那樣接納自己。”

“野島你是我在意的朋友,所以我想告訴你,我覺得你的壽喜鍋做得很棒,茶凍也非常好吃……你的其它事我的確不太了解,但作為前輩,我非常想把我相信的告訴你。”

安達慎重地說了許多,野島玩世不恭的神情似乎也起了變化。

並不是什麼高明到令人醍醐灌頂的言語,但漫溢的卻都是真誠。

野島很早就發現,自己超乎旁人,敏銳的感觀力。這些年,因為工作的關係,他見過數不勝數,形形色色的貸款者,這更讓他仿佛有了魔法般,看人幾乎再難走眼。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其實真正的魔法……

“原來前輩是這麼想的……我好像有點懂了。”夜愈深風吹在身上愈發覺得涼,野島頭腦清醒了許多,像是要緩和氣氛,他故作調侃道:“明明看起來南轅北轍的兩個人,黑澤究竟為什麼會和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前輩……要好的原因。”

“欸……欸?!”並不起眼……這是被後輩評論自己不修邊幅麼……

過分投入的表達過後,安達才體感到戶外的低溫,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太晚了,野島君,我們回去吧。”

“前輩,”野島忽然叫住安達,安達轉過身,夜色模糊了野島臉上的表情,“黑澤那家夥,雖然這樣說可能有些抬舉自己,但其實他和我,應該是同類呢。”

他太明白。他和黑澤,都不過是再現實不過的理性派,審時度勢,遵循遊戲規則用以生存利己,而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可是也因如此,不依照規則,而是跟隨自己本心的安達,才會在他們心中,異常地耀眼。

看著安達滿是疑惑的表情,野島走上前,隻是還沒等他開口,就被不遠處傳來的呼喚打斷,“安達?”

黑澤站在門口,玄關暖色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

野島終是欲言又止,用笑遮掩道:“我們回去吧。”

雖然安達不曾說明,但自己早已看出來他和黑澤的關係,畢竟那家夥對安達實在殷勤得過於明顯了,而安達的反應也太過……自然了。

不由地想起了那家夥對自己的回答。

“能夠成為安達的朋友,對於他的優點,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什麼嘛,這樣把球踢回給自己的回答,還真是虛偽油滑的精英階層。

不過他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比起……

野島笑了笑,不再去想那不再是可能的可能。

偏郊的區域,清晨的鳥鳴似乎都格外頻繁清晰。

野島看著餐桌上滿到幾乎要塞不下的各色精致早菜,不由地有點好笑。

那家夥後來應該都沒睡吧,還真是超有勝負欲的。

臨出門前,黑澤忽然慎重其事地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還以為出差用完了,後來想起來,原來在這裡也放了些。”

自己自然不會真的以為這是對他昨晚名片的交換,隻是作為後輩的他都不免覺得,這樣暗示主權的台詞也太過刻意了。

就連安達送他出門,黑澤和他如影隨形緊緊粘著的樣子,也是片刻都不懈怠。

真是讓人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開玩笑的。

野島轉過身,背對安達,揮了揮手。

燦爛暖陽和盎然綠意的盛夏,記憶中不過是普通到毫無存在感的學長,甚至都算不上合群——校園中總有這樣的家夥,說的好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實際上不過是無法適應周圍環境懦弱的失敗者罷了。

他開始時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雖然穿著校服,野島襯衫的扣子卻不甚規矩地解開了前麵的幾顆,高年級的不良少年故意挑釁找茬,自己沒有忍耐與他們起了衝突,路過的安達被卷了進來,於是被一同帶去教導室問話。

麵對這樣事不關己的狀況,無論是含糊其辭地表示“注意不到”,抑或是徹底否認的“沒有看見”,都是撇清關係,明哲保身的標準做法。野島洋平冷眼看著眼前這位穿著土氣,舉止瑟縮的學長,對他並不抱絲毫的期待。

但出乎意料地,在那幫混混們滿是警告的逼視下,他明明看起來一副害怕的樣子,卻還是斷斷續續地說了實話。

還真是愚蠢又危險的選擇。

但也讓他有些好奇。

漸漸他發現,這家夥好像既不隨波逐流,也沒見他迎合討好。安達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下課放學,中午坐在位子上吃午餐,看到喜歡的菜色就很容易滿足開心。

雖然自己也厭煩那些虛偽而彆有用心的交際,但若要他不顧旁人眼光完全自行其是,他也清楚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

隻是同時,他竟然覺得能夠做到的安達,非常的帥氣。

這些年,不知為何,舊時校園夏日的記憶印刻在腦海裡,深刻真切到他自己都難以忽略這種奇怪的執念——每年夏天的風景極其相似,以至於若把它們重疊起來,或許也找不出些許的不同。好幾次抬起手遮擋過分燦爛的烈日,光暈耀得眩目,恍惚間從指間漏出的都是那年學校夏天的光景。

可即便如此,他也分明知道,就算現在重新來過,他依然不會做出,如同安達那般的選擇。

社會虛偽現實,我們配合演出,甘做世界級的欺詐者;而你執守初心,仿佛小學館的魔法師。前者似乎的確能夠獲得不少好處,但或許隻有後者才有法真正觸動心弦。

注:小學館,出版過許多知名少兒漫畫的海外綜合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