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李楓站在公司樓下等待網約車的到來。
這座號稱不眠的巨型摩登城市此刻也異常的安靜,燈火通明的馬路上沒有行人,偶爾有幾輛出租車嗖嗖地從李楓麵前竄過,裡麵拉著和她一樣的夜歸人。
沒兩分鐘,一輛白色電動汽車風馳電掣地奔過來,停在李楓麵前時帶起好大的塵土,真是個風風火火的司機師傅。
李楓晃晃悠悠蹭進後座,整個人的動作都是慢八拍,她感覺心臟在突突地亂跳。前幾天體檢,給她做心電圖的醫生就很嚴肅地問她是不是經常熬夜,當時在醫院唯唯諾諾地說以後注意,結果轉眼她又熬了個大夜。
“乘客請係好安全帶,準備出發了。”司機從後視鏡裡瞥了李楓一眼,一腳油門噌一下已經飛出老遠,現在車少路寬正好供他儘情展示車技。
“加班到這麼晚呀?”開夜車寂寞,沒幾分鐘司機就開始和李楓搭訕了。
“嗯,有急事。”李楓很疲憊,頭靠著車窗玻璃閉目養神,淡淡地應付一句。
“這麼晚有兩倍工資吧?”
“……”
李楓有點兒尷尬,又感覺有點兒苦澀,她這加班在公司那邊美其名曰彈性工作製。一通忙活下來,就得了辛苦了仨字。一陣短暫的沉默,李楓潦草地嗯了一聲。
“哎呦,雖說賺得多,女孩子啊不用這麼拚!”司機絮叨起來,“你看我是沒辦法,得給兒子買房才跑這麼晚,女孩子又不用……”
李楓對他話裡帶的男女成見不以為然,也沒心思反駁,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一聲,實際上對他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全不掛心,思緒已經飄出車外,遊蕩在茫茫黑夜中。
她學的是設計,做的工作屬於新媒體一類,因為她格外的認真負責並且積極主動有想法,公司還讓她做了負責人,從此以後她便總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人。
朋友說她這是遭遇了職場PUA,活活變成了一顆卷心菜。卷得比誰都厲害,心裡不樂意,一問工資又很菜。
玩笑歸玩笑,卻也讓李楓從忙昏頭的狀態中拔/出/來,重新思考了這份工作對於她生命的意義。她越來越明顯地感受到來自工作的消耗,消耗她的精力,消耗她的健康。“拚搏”沒能成長,她好像一塊橡皮一樣被用掉了。
正在她思考怎麼跟公司裡說辭職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李楓整個人突然天翻地轉。
李楓沒有反應過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飛了出去,突然落在一個陡坡上,刹不住地往下滾,沾了滿頭滿身的落葉。
這得要多強的撞擊才能把好好係著安全帶的自己甩出車廂,還一下越過馬路把她甩公園裡了,不然眼前哪來這麼多密密匝匝的樹枝和落葉呢?
李楓感覺這很不合理,但是身上劇痛,腦袋劇痛,隻想閉上眼睛。在徹底合上沉重的眼皮之前,她好像隱約看到一個留著絡腮胡的男人。
之後的小半個月,李楓都是半昏半醒的狀態。雖然一直睜不開眼,但是她還是能感受到周圍,每天都是分外嘈雜的狀態,絕不可能是在醫院。
最後她感覺到有人給她梳洗打扮了一番,塞進一個木盒,耳邊炸裂般響起了嗩呐的聲音,李楓感覺不行了,必須要趕快睜開眼來看看到底咋回事!她還沒死,怎麼全村人就要吃席了?!
當李楓終於睜開久未張開的雙眼時,入眼的卻是一片喜洋洋、暖烘烘的紅色。
還不待她疑惑,有一個人輕柔地將覆在她頭上的那片紅色挑去了。房間裡是跳動的燭火光芒,一樣透著溫暖的紅色。麵前還是那個男人,在她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個留著絡腮胡的男人。上次模模糊糊隻看到輪廓,這次卻貼得這麼近,就連汗毛都根根數得分明。
李楓打量著麵前這個男人的麵容,大眼睛、雙眼皮,長睫毛,黑白分明的眼裡透著柔和純良的神色,這樣的眼睛看一眼就讓人放下心防。
至於他的其他五官,未能給李楓留下深刻印象。因為在他這張不算很大的臉上,上麵是濃密到有些潦草的粗眉,下麵是自帶卷曲所以顯得格外蓬鬆的大胡子,簡直是自帶蒙麵人特效,連他的臉型都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