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現代女性,李楓自然欣賞不來這種粗獷的胡子,但是這個男人表現出來的氣質卻是和胡子全然相反的,他安靜、溫柔,又讓李楓舒心。
“豐兒姑娘,你醒了!老天保佑!”
李楓一臉茫然,等著男人給她解釋一切的原委。
據那男人所說,她昏迷半個月並非車禍,而是去山裡拾柴被山貓襲擊,慌不擇路從山坡上滾下去摔了重傷。這一幕正好被同樣在山上砍柴的男人碰上了,就將她帶了回來。
劇情到這裡都還正常,但李楓低頭看看兩人身上的衣服,抬頭又看看燃得正旺的紅燭,不依不饒地眨著探究的眼睛看那男人。
要繼續往下說,男人明顯有些遲疑,但斟酌著用詞照實說了:“我帶你回去,你娘家人不樂意,說男女授受不親,我抱著你從山裡一路這麼久,一準是……”他頓了一下把後半句話吞回肚子,隻說:“所以後來就約了媒人,把親說下了,正好今日抬了你過門。”
男人說著露出微笑:“算命王說今日是大吉的日子,看來沒錯,你竟然醒了。”
“你放心,我、我會對你好的……”男人看到李楓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有點兒慌亂地安慰她。
李楓呆住了,她要消化理解的不僅僅是突然嫁了個不認識的陌生男子這一件事。她好端端一個現代都市職業女性怎麼變成了古代鄉村小姑娘,這個小姑娘的身世是怎樣、小姑娘生活的村莊是怎樣……大量的信息繁雜瑣碎,讓李楓現在這個不太靈光的處理器直接宕機了。
男人的講述好像是一根撬棍,將封在過去的記憶撬開一道縫隙,讓李楓陷入回憶的狂潮中。
原來她現在的身體是屬於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好巧也姓李,閨名兩個字:豐收。
豐收出生在一個人口眾多的大家庭,但想起這些家人,記憶裡隻有抗拒與害怕的感覺,就連爹娘的臉都透著不熟悉的氣息。在豐收心裡真正的親人隻有祖父,在祖父的身邊過得雖然不富裕,卻是開心自在。爹娘一年前把她從鄰村的祖父家接了回來,說姑娘大了要尋婆家,不能耽誤了。
在家裡待嫁一年,媒婆確實沒少往她家跑,但是說了好多家都沒成,總是因為價錢談不攏。媒婆從她家出來就偷偷地啐上一口:“也不看看自己什麼門第,一個土頭土腦的毛丫頭,黑臉上塗了粉就跟驢糞蛋上下霜一樣,還在做夢想要去當填房,呸!”
正巧豐收被她娘趕出來洗衣服,迎頭就撞上這一句刀子似的話,登時眼圈就紅了。
富戶的路走不通,媒婆又開始給她家說村裡那些娶不上媳婦的人家。跛腳的、眼瞎的、癡呆的,也是這媒婆好本事,幾乎把這十村八店裡的殘疾人都搜攏了來。
其中競價最高的倒是一個健全人,因為他前年打死了老婆,附近知道詳情的人家就都不願把女兒許到他們家去,便托人到遠一點的地方來說親。
本來這其中原委是用不著說透的,媒婆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天不小心罵了豐收內心歉疚的緣故,還是一五一十說清楚了,並道:“你們呐也彆光看著彩禮高低,還得為五丫頭著想著想,那邊可遠呢,丫頭去了就是受了委屈也沒人說去了。”
娘一聽卻道:“張媽,那你再去說說,姑娘遠嫁再添一筆才是。”
就在媒婆再次去給說項的期間,豐收又被爹娘派去山裡拾柴。他們村這背後的大山裡有各種猛獸人人皆知,平時進山打柴的都是家裡的男人,去的時候還要帶上些防身的家夥以防萬一。豐收這麼孱弱的小姑娘去了,自然是立馬被狡猾的山貓盯上了。
豐收從山崖上滾落的時候天旋地轉,李楓在車後座上被撞得也是天旋地轉,時空或許在這一刻交疊,一不小心轉暈了,讓她們來了個靈魂大互換。
李楓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她看得到小豐收這一年來在娘家受的苦。
那麼小小的一個人兒,天不亮就要起來去村中心的水井裡打滿滿兩桶水回來,灑掃庭院,伺候她的爹娘和她兩個懶惰的兄弟起床。一日三餐自然也都是她來張羅,洗衣打掃屬於她的分內應為,時不時還被拉去地裡幫忙乾農活。到了夜裡還要對著一盞小小油燈縫縫補補……
李楓實在是太感同身受了,她自打畢業這一年不就是這樣過來的嗎?哪裡辛苦往哪搬,什麼都要她去做,豐收這一年熬得油儘燈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搞壞了身體?
“豐兒?豐兒?”男人搖晃著李楓,剛才他還陪著她靜坐,但看到姑娘眼裡馬上奪眶而出的淚水,他就慌了神。
李楓抹了眼淚,轉頭對男人綻開一個笑容,說道:“謝謝你,錦大哥,若是沒有你,豐收她可能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