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君朝她招了招手,笑說:“歡姐兒來了,你兩位哥哥都在這呢,快過來坐著。”
堂屋中央搬了張圓桌,陸老太君正坐在主位,她左手攜著柳寒燕,右邊坐著陸昭。
陸長歡輕輕歪了歪臻首,笑容可親的打諒了一回後,先是轉首,望向右邊的陸昭,輕聲細語的說道:“原來兄長是在祖母這裡呢,多日不曾見兄長,去兄長的院子也尋不著人的。唉,妹妹想與兄長品茶敘話,兄長怕是把妹妹忘了罷。”她眉間靈婉,故作歎氣,語氣實則帶著柔約的淺嗔。
然後轉頭望向柳寒燕,輕柔的笑道:“所以今日我要與二哥同坐一側,才不與兄長一方坐著了。”
陸老太君笑道:“這丫頭,想與絮哥兒坐一處,還偏要拿她兄長作筏子!她哪裡不知道,昭哥兒放衙或休沐,大多都會來看望我呀!”
陸昭嘴角帶笑。
屋裡的丫頭娘子都笑稱兄妹連枝情分深。
陸老太君也點頭笑說是。
丫鬟剛好搬來錦凳,陸長歡抿唇笑著,卻是繼續道:“祖母,光這樣哪行呀 ,歡兒不僅想與二哥坐一處,還想與祖母坐一處呢。”
陸老太君哎喲的愈發笑開了,她放下攜著柳寒燕的手,樂道:“行,行!絮哥兒,就讓你妹妹坐到我們中間來,自小就是如此,每次來我這,她就愛黏著老婆子我。”
於是陸長歡提步走到陸老太君左手邊,笑看著柳寒燕。
柳寒燕抬起沉靜的眸回視。
似乎,笑鬨也好,換座也好,儘管方才少年眉目都瞧著圓融幾分。
但此時少年點漆鴉羽的雙目微抬,才明覺,那些印在眉骨裡的清靜雋永,其實,未消分毫,一如既存。
像壁畫上的神佛,他並不在意千頭萬緒、人心繁複。
於是輕略點頭,起身換座。
陸長歡眸光微暗。
陸昭目色幽怔,未幾,他調開凝向少年的視線,片刻,側眸看向陸長歡,牽了牽唇笑道:“都是要成親的人了,還這麼黏人可不成。”
陸長歡笑意一頓,她輕輕垂了垂眸,回望向陸昭,柔聲說道:“歡兒也不知今上會將我賜婚於宸王,宸王他……不過作為妹妹,未曾想我倒是比兄長先成婚了。”
這句話也正正說在了陸老太君心頭上,陸老太君歎氣道:“正是呢!歡姐兒也幫我說說你兄長,你兄長一處不差的好兒郎,總不願成家,你爹娘且也都縱著他,獨這婚事上可叫祖母我作了難了!”
陸長歡沒說話,她朝陸昭睇去一眼,才不動聲色的笑問:“兄長大抵也有心上人了罷,一直不願成家,想必是有什麼不得已的顧慮,祖母也無需操急。”
聞言,陸昭臉上卻仍帶著笑,他神色不變的低頭抿了口茶。
陸長歡目色輕爍。
陸老太君已說道:“哪裡能不急呢,什麼不得已的顧慮是說不得於祖母我的,要是真的看中了哪家姑娘,有了心上人才好呢。”
陸昭則親手斟茶,將茶盞放置到了陸老太君手邊,笑道:“祖母,喝茶。”
陸老太君於是又是指了指陸昭,搖頭笑道:“你們瞧瞧,又給老婆子我灌這套迷魂湯了,唉,婚事不提也罷。不過絮哥兒啊,你以後可彆學你嫡兄這般,祖母我還想早早抱上重孫子呢!”
屋裡的丫頭娘子於是又齊齊笑稱:“太君仙壽恒昌!彆說重孫子,就是重重孫子也是抱得的!”“若是二公子生的小公子,怕不也是神仙托生的呢!”“是極!是極!”
陸老太君被這般招著,便是又說起了對柳寒燕的中意來。
陸長歡見沒從陸昭那探問出什麼,聽著陸老太君又念叨起關於柳寒燕的話頭,她垂了眸淺笑,一邊斂衽落坐了,一邊卻朝著帶來的貼身丫鬟輕輕招了手:“平兒過來,將東西放下吧。”她示意貼身丫鬟將帶來的錦盒放到了桌上。
這番動靜自是令陸老太君又轉向了她,笑道:“我瞧瞧,歡姐兒這又是帶了什麼好頑的來孝敬祖母咯?”
陸長歡掩唇笑道:“祖母,這次可不是什麼好頑的,而是明光寺忘虛住持親手用香藥煎製的浴佛齋水。”
陸老太君頓時兩眼微亮:“啊喲,竟是那忘虛主持親手煎的浴佛湯?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呢!”一副不甚欣喜之意。
陸長歡亦點頭笑說:“是呢,是王爺派人送來的。”眼含輕羞,她目色似有若無的掠過陸昭,然後說道:“歡兒知曉祖母向來信奉佛祖,所以留了幾罐與父親母親,便都送來予祖母了。”
陸老太君笑不可支:“怪道你母親總與我說你貼心!宸王待你也有心了。”
陸長歡低眸抿唇笑而不語。
丫鬟平兒將錦盒打開,裡麵是盛裝著浴佛水的數個精巧的白瓷小罐。
讓屋裡的嬤嬤將錦盒裡的浴佛水收撿好後,陸老太君見是平兒,便笑談道:“怎不見歡姐兒身邊的蓼莪丫頭?你平日裡不是走哪兒都愛帶著她。”
陸長歡則是側眸笑看了一眼柳寒燕,然後才轉向陸老太君,淡淡笑道:“她今日身子不大舒服,我打發她回去歇著了。”
陸老太君由是關問了幾句,讓陸長歡一個女兒家也要多多注意自個兒的身體。此時有丫鬟上前,為桌上各位主子都斟了一輪茶水,陸長歡端起茶盞,突然轉首朝向柳寒燕,輕輕柔柔的說道:“自二哥回府,我原以為二哥是不喜見人的。母親昨日個還道二哥不來見她,她還打算去二哥院裡瞧瞧,沒想卻是我在祖母這裡先見著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