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溪水邊挺著一隻黑貓,死屍般靜靜地躺著。一身血跡斑駁的貓毛混雜著泥土顯得肮臟不堪,更令人作嘔的是黑貓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大都開始腐爛,黃綠色的黏液附在半結痂的皮肉上帶著一股子腥臭,惹來了一群蒼蠅,嚶嚶嗡嗡地揮之不去。
黑貓身邊坐著個同樣狼狽、臟兮兮的孩子,他抱著雙膝靜靜地凝望著眼前的涓流。這隻是個半大的男孩,約莫八九歲,滿是泥汙的小臉上卻是脫離幼稚的悲戚。
一貓一人岩石般杵著,背影是那麼蕭索。
是的,正是小左和蕭笑。
三日前的那個晚上,蕭笑聽了小左的話一直乖乖地躲在樹上。偶爾風中有傳來尖厲的野獸嘶吼聲,蕭笑害怕地將自己縮得更小,儘量隱藏在茂密的樹葉中,心中殷切地期盼著小左的出現。
可是小左一直沒有來。
天空開始微微發亮,蕭笑終於等不下去了。第一次,他違背了小左的意願,決定回去尋它。
蕭笑一路循著原路,沒一會便找到了當夜離去的地方。他小心地撥開草叢向篝火處望去,怎料看到的卻是一副堪比地獄的恐怖景象——
——入目處血流成河,屍體成山,斷肢殘臂淩亂地散落了一地。可想當時的戰鬥是何等的慘烈。
濃鬱的血腥味衝地蕭笑頭腦發昏,一個忍不住俯身狂吐起來。良久,蕭笑蒼白著臉起身,顫顫巍巍卻決然地邁步走向這一片地獄。
他哆嗦地翻起了屍體,一邊嘔吐,一邊仔細尋著小左的蹤跡。他害怕、惶然,不止為眼前的恐怖,更為小左的安危。他殷切地希望找到小左又擔心翻到的是它的屍體。
也不知翻找了多久,直到他連酸水也吐不出隻能乾嘔時,蕭笑發現了被丟棄在地的寒星劍。那麼小左也該在附近。蕭笑拾起軟劍,迫切地搜尋著,終於他看到了那一團隱在屍體後的小小黑色。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抹淒然的黑色。蕭笑飛奔而去,一把抱起小左。那往昔神采爍爍的貓眸此刻緊緊地閉著,囂張的兩根長尾頹然地垂落著,一身本該黑得發亮的毛衣已黯淡異常,摻和著血跡淩亂不堪。
蕭笑顫抖著將頭貼向小左,他的心臟驟然被人攥緊。他聽不到小左的心跳聲,也感覺不到小左的呼吸。
可是小左的身子還是暖的。它還活著。蕭笑這樣告訴自己。
於是蕭笑帶著小左在樹林裡流浪。他堅信小左總會醒來。
在這野外,蕭笑餓了便靠一些野果充饑,渴了便去飲些溪水,入夜時他便爬到樹上找處寬大的樹丫抱著小左歇息。蕭笑一天天消瘦下去,小左依舊沒有醒來。唯一給他的安慰便是小左依舊溫熱的身子。
溪水邊,蕭笑自愣神中醒來。他用手掌攏了些溪水,另一手掰開小左的貓嘴,悉數將水灌進了小左的喉嚨裡。反複幾次後蕭笑才放心自去飲了些水。
喝完水,蕭笑帶著小左離開了溪邊,去采摘些果子充饑。走出沒多遠,蕭笑便看到前方坡路頂上長了幾叢茂密的灌木,上麵結了大片的青果。餓極了的蕭笑仰著脖子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他將小左小心地綁縛在背後的包裹中,然後兩手攀附著藤蔓,手腳並用地往上爬。鋪著砂石的坡路有些陡峭,身材短小的蕭笑爬得很是艱難,好幾次他都無奈地被滑下小陡坡,不得不重新從底部攀爬。
幾經折磨,蕭笑終於拖著自己沉重的身子爬到了坡頂。他放下背上的小左,自己迫不及待地去采了不少果子,兜著一袋果子他又重新回到小左身邊坐下。青色渾圓的果實,一口咬下去卻是紅色的果肉,帶著幾分苦澀幾分甘甜。
蕭笑忍不住哭了,豆大的淚水順著麵頰滾落,砸在小左身上滲入了它的毛發。沒了小左他什麼都不行。辛酸的淚水夾雜著委屈、惶恐,還有內疚。他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小左成了這副模樣也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