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感傷間,蕭笑聽到遠處傳來喧雜的人聲。他立刻將淚水一抹,十分麻利地重新將小左負在背上的包裹裡。接著他尋了棵就近的大樹,猴子般熟練地蹭上了樹乾,隱進了茂密的樹葉中。
蕭笑上樹沒多久就有一隊官兵模樣的人馬在坡下行過。他們似乎在樹林裡搜索著什麼。蕭笑躲在樹葉叢中緊緊咬著下唇不敢吱聲。這幾日來時不時的便有人來附近搜索。想起當日所見的慘象,他隻本能地覺得不能被他們發現。
待一隊人走遠了,蕭笑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從衣襟內取出個原先的半個青果繼續嚼著。又吃了幾個果子,蕭笑倚著樹丫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來。
再醒來時已是明月當空。今夜竟是滿月。墨黑的夜空中碩大的圓月泛著柔和的銀光,黯淡了群星,月光如水灑在地上將這片樹林鍍上了一層銀霜。蕭笑仰頭看著滿月,不由地癡了。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懷中的小左不知何時已有了若有若無的呼吸和幾不可查的心跳。
“……好像炸魚餅……”寂靜的夜色中有稚聲弱弱響起。
蕭笑依舊如癡如醉地望著圓月,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更像墨魚丸子啊。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麼,慌忙低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懷中的小左。對上的是一雙映著璀璨的瞠圓貓眼,眸中金光閃爍。
小左很精神。
蕭笑屏著呼吸,一瞬不瞬地盯著小左,直露的目光看得小左心裡發毛。轉瞬,大滴大滴的淚珠嗶嗶啵啵地從蕭笑眼眶中砸落,一張皺皺巴巴的小臉上寫滿了無限的委屈。
儘管仍然虛弱,小左依舊配合地翻了個白眼,對蕭笑罵道:“哭你喵的!哭喪啊!”它早就想這樣罵他了。
小左其實一直是醒著的。幾日前小左炸毛暴走,妖力更是極度透支,力竭後它便陷入了假死狀態,一麵拚命地吸收外界日月精華重新積攢妖力。它身體動不了卻是五感全開,依舊清楚地感受著外界。它知道是蕭笑尋回來撿了自己回去,是他時不時地將清涼的溪水渡入它口中。隻是這個家夥變得十分愛哭,動不動就拿滾燙的眼淚珠子砸它,這讓小左十分煩躁,好幾次它就想扇他一掌,罵他哭毛,真是沒出息得很。
唯一讓小左欣慰的是蕭笑沒有離開這片樹林,在野外自然更能有效地吸收天地靈氣。最先小左體內是妖力全無,空蕩蕩的,隻是內腹丹田兩側形成了兩個極其細小的動態小點,一紅一藍。完全用不著運轉納寒訣和玄暖訣,兩個小點就不停地自行旋轉起來,一並牽引著妖力。白天紅點旋轉得瘋狂,藍點較為緩慢,夜晚則反之。繞著兩個小點被牽引著的妖力,不斷地被壓縮被吸納,兩個小點以極緩慢、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慢慢增大。小左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妖力比之以前更為精純。這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因禍得福吧。小左以前曾聽一些妖怪風聞,要修為暴漲便要鋌而走險,無數次在死亡邊緣掙紮才能變得更加強大。現在看來此話屬實。隻是風險忒大了些,小命差點便被搭了進去。
今夜滿月,小左體內積聚的妖力一下暴漲,相應的它也恢複了不少生氣。身上的外傷沒什麼大不了的,到是左前腳碎骨的地方麻煩了些,估摸要好些日子才能修複。小左默默運轉起妖力來,濃密的貓毛下幾近腐爛的大大小小創口迅速結痂、脫落,新生的肌肉以人眼可見的速度將傷口完美地愈合起來。
小左正專心自我療傷間,忽然它被蕭笑一把抱住,緊緊地貼在了他瘦弱的胸膛上。“嗚——要死了——”是被他勒死的。
重新被蕭笑鬆開,小左破口大罵:“喵的!沒輕沒重的!”
蕭笑挨著訓卻笑了,真好,果然是小左。
蕭笑傻笑完了,小左當即命他帶著它去溪水洗澡。嗅覺太好了,自己身上的惡臭都擋不住。小左在水裡稍微漂了漂,便瘸著腿帶著一身耷拉的濕毛重新爬上了岸。小左聳身將皮毛一抖,水珠帶著一些不明汙穢紛紛被發散出去,一身半乾的貓毛鬆鬆蓬起,身上頓時清爽了許多。
蕭笑驚訝地看著小左,眼珠子都不覺突出了。小左原本那一身嚴重的傷疤居然已消失無蹤,取代的是黑得發油的一身皮毛,恍若新生。除了它依舊瘸著的左腳,小左已然恢複如初。果然是妖怪。
小左顧不得蕭笑的驚訝,忽然警覺地看向蕭笑身後,嚴肅道:“快走。有人來了。”蕭笑聽了趕緊抱起小左,重新找了一棵茂密的大樹利索地爬了上去,藏匿好身形。
遠方依稀有火把閃爍,深夜居然依舊有官兵來搜查樹林。小左眼中凶光一閃而逝,傷我之人必百倍奉還!小左很記仇,這次被逼得如此下場它斷是饒不了他們。它清楚地記得有兩個人逃出了自己的爪子。貓又的生命何等漫長,它有的是耐心,不管幾年幾十年它終會找到他們,到時定向其討回血債!
星星火光遠去後,小左對著蕭笑吩咐道:“呆子,明天一早我們便離開樹林,你往有人的城鎮去……記得路上多帶些果子,沒了食物你便隻好去乞討了。”說完小左貓嘴一裂,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蕭笑傻傻地點了點頭,不久便開始了他的乞討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