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壓低了聲音,一邊說,一邊用另一隻手扣了扣他的手心。
似是安撫,更是警告。
宋舒白瞬間不動了,隻有一雙眼珠子飛快的轉動。
他心裡隱隱有些發毛,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一時說不上來。
被乘務員選中的乘客睡得很死,根本沒有反應,甚至連身都沒有翻。
乘務員並不死心,而是加大了力道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臉。
“先生,聽到我說話了麼?需不需要一盒老壇酸菜牛肉麵?”
被叫醒的人不耐煩的揮揮手,大聲嚷嚷:“不要不要!沒看見老子在睡覺嗎!”
列車員點點頭,慢慢的笑了起來,“不要是嗎?好的先生,我知道了。”
她的話音剛落,那乘客猛地昂起頭,瞪大了雙眼,額角青筋暴起,整張臉漲的通紅。
他的嘴巴大張著,鼻孔飛快的翕動,粗大的脖子上,浮現出兩隻巴掌大小的手印,由紅變青,正逐漸變紫。
“盒……救……盒……救……命……”
他艱難地轉向宋舒白,被拉扯到極致的喉管發出了幾個破風箱似的氣聲。
宋舒白隻覺得整張頭皮都在發麻,他呆呆的坐在那,手腳發涼。
周圍的乘客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一樣,不約而同的看向那個男人。
他們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男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上半空,然後脖子一歪,腦袋從精準斷開,耳貼著脖,倒墜下,鬆垮的皮肉被重力扯開,露出極其詭異的微笑。
宋舒白悄悄摸向後背,濕透了。
乘客們忽然鮮活了起來,紛紛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這,這是怎麼回事?”
“天啦!死人了?乘務員呢!趕緊報警啊!”
“這車還能不能開了?我明天早上還要個重要的會要開啊!”
宋舒白聽得晃神,他看了看被定在半空中的男人,又聽了聽人群的躁動。迷茫了。
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有人以一種極其不科學的方式死了麼?
為什麼大家還在擔心工作?
難不成,比起死亡更怕的,是資本家的剝削?
乘務員忽然重重的跺了跺腳,重重的聲音讓她身邊躁動的人忽然平靜了下來,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幾秒鐘之後,整節車廂都安靜了下來。
乘務員似乎很滿意這種情況,咧著嘴笑了笑,冷冷的說道:“列車會在後天早七點準時到站,請各位保持安靜。”
“另外,這節車廂的旅客都是被選中的幸運兒,五分鐘之後,本次列車的軟臥包廂將對各位開放。希望大家都能有個愉快的夜晚。”
乘客們的舉動瞬間僵了,幾秒後,麵無表情的麵麵相覷了一陣,然後紛紛點頭。
“那還真是幸運啊。”
“還以為今天要坐一晚上了,沒想到還有覺睡,真好。”
“等下車之後,給列車長寫一封感謝信好了。”
聲音平靜的,好像根本不記得自己的頭頂上還掛著個死人。
宋舒白隻覺得頭皮要炸開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驚得一巴掌拍掉了男人的手,然後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乘務員瞬間被他的舉動吸引到了,她慢悠悠的轉向他。
昏暗的燈光照在她塗得慘白的臉上,擦了血紅色口紅的嘴成功地讓宋舒白出了一身冷汗。
“這位先生,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宋舒白僵在了那,大氣不敢喘息一下。
“這位先生,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乘務員又重複了一遍。
宋舒白張張嘴,剛想回答,大腦裡電光一閃,方才的短信內容占滿了他的腦海。
不要和乘務員說話。
宋舒白立刻閉上嘴,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被他顫顫巍巍的咽了回去。
他目露恐懼的看著乘列車,渾身打顫,腿腳發軟。
乘務員見狀,一步一步的走向宋舒白。
就在乘務員距離他還有幾步之遙時,身後的男人忽然將他拽坐了回去。
宋舒白就著坐下的姿勢,扭曲著身子,驚恐的看著他。
“讓你和我一個包廂,很難嗎?”男人黑著臉問道。
宋舒白傻乎乎的搖搖頭,艱難答道:“不,不難。”
乘務員的目光在男人和宋舒白之間轉悠了兩個來回,才麵帶不甘的退了回去。
“走吧。”她推著她的小車,一步三晃得往前走,“跟我來,我帶你們去包廂。”
說完,領著整個包廂,除了宋舒白和男人以外的人走了。
直到看不到乘務員的身影之後,宋舒白才顫顫巍巍的問向男人:“現在怎麼辦?跟上去?”
男人想了想,點了點頭:“跟上去!如果短信沒說謊,現在的包廂才是最安全的。”
——
宋舒白和男人趕到掛著他們名字的包廂時,包廂裡已經坐著兩個男人,一個剃了寸頭,一個梳著馬尾辮。
他們的臉色都相當的難看,寸頭男甚至惡聲惡氣的衝落在後麵的宋舒白低吼:“把門關上。”
宋舒白聞聲,利落的關上門,還落了鎖。
男人瞄了一眼宋舒白,嗤笑一聲。
“你剛才,要是也這麼聽話就好了。”他意有所指的說道。
宋舒白小臉一紅,趕緊垂著頭一溜煙的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蓋上,低垂著頭,乖巧的不像人。
男人見狀,也跟著落了座。
他從兜裡摸出一包煙和一支打火機,摸了一根點上叼進嘴裡,剩下的扔在了桌上。
寸頭和馬尾辮沒跟他客氣,也各自摸了一根點上。
宋舒白在一旁看得心癢,有樣學樣的伸出手想去夠那盒煙,卻被男人按住了手背。
“小朋友,你成年了?”男人昂著下巴,惡劣的笑著。
宋舒白扁扁嘴,興泱泱的將手收回來。
他成年了!他都大四了!隻是臉嫩罷了!
“今天這個事,你們怎麼看?”煙抽到一半,馬尾辮忽然問道。
寸頭好了一點臉色立刻沉了下去,他沉默了半晌,搖搖頭:“詭異的很,但我確定我沒上錯車。應該是我們睡著的時候被換車了。”
“就我們一節?”
“不好說,也有可能是整個列車。”
“你們也收到了短信?”宋舒白傻乎乎的問出了口。
他的CPU今天快□□爆了,腦袋嗡嗡的疼得厲害,根本摸不清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朋友不行啊。”男人歪在靠背上,夾著煙,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馬尾辮則乾脆的掏出還亮著的手機扔在桌上。
宋舒白好奇去看,果然是和他收到的一模一樣的短信。
“那你們為什麼剛才……”
寸頭冷冰冰的打斷了他的話:“剛才什麼?裝傻充愣?什麼都不清楚,就衝上去。你當我們都是你這樣愣頭青嗎!”
宋舒白有點委屈。
他也不想啊,他隻是單純的社會經驗不足,不行嗎?
“行了。”馬尾辮不耐煩的打斷了寸頭,“這都什麼時候了,互相指責什麼?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離開這趟鬼列車!”
寸頭不說話了,但還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宋舒白。
男人用食指敲了敲桌麵:“想要離開這趟列車,就得先活下去。而要活下去,我們就必須互相信任。”
“二位,既然我們四個進了同一個包廂,那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結盟,如何?”
“可以。”寸頭和馬尾辮對視一眼,點頭如何,“你想怎麼交心?”
“這樣吧。”男人忽然看向宋舒白,“小朋友,你問問看?”
“為什麼是我?”宋舒白指著自己,鼓起嘴巴。
“大概是……”男人沉思了片刻,嫣然一笑,“大智若愚?”
“……”
他早該知道的,狗嘴裡是吐不出象牙的!
宋舒白翻了個白眼,深吸一口氣,看著蠟燭飄搖不定的燭火,壓了聲音:“我隻有一個問題,方才的車廂裡,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