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日語,她學就好,可是不能理解這個時代女人,要讓她如何自處?糾結了一陣子仍沒有頭緒的她索性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了。再差也不過是回到剛出生的狀態罷了。思及此,她的心就陰轉晴了。
她最常聽到的詞是“阿市”。因為彆人都是這麼喚她的。她也就默認了這個乳名,並在喚她時偶爾給出些許反映就好。
嬰兒期的她很快辨認出了家裡的掌權人,她的父親大人,儘管他的出現頻率並不多。
父親大人身材瘦削,但挺高的,倒不似大多日本人的矮小。他黑發灰瞳,方臉大耳,寬額直鼻,細眸厚唇,顴骨偏高。父親大人總是半眯眼睛半抿雙唇,繃緊下巴,挺直腰板,神色嚴肅平靜,舉止莊重有力,讓人望而生敬。
父親大人從沒抱過她,但也不疏離她,對她偶爾的親近他顯得略為柔和,她猜父親大人挺喜歡她的。
父親大人極少開口說無用的話,但隻有一句例外:那就是“吾輩須時時警惕己身言行,萬萬不能墮了吾等貴族的身份。”
開始時她聽不懂但到了能聽懂的時候,她一聽就在心裡歎息,貴族啊,果然不是普通人能明白的東西。若不是生長在貴族之家,也許她聽了那話就會是翻翻白眼,吐吐舌頭,低哂一句“死要麵子活受罪”。
其實不論父親大人是否喜歡她,她都會喜歡父親大人的,畢竟給她希望的聲音就是父親大人的聲音。不論日後會如何,她永遠不會忘記這點的。
然而最常在她身邊的是她的乳娘,新階惠子。因為陪在她身邊的總是這位柔和的女人,她開始還以為惠子嬤嬤是她的親生母親呢。
惠子嬤嬤看樣子也不過二十左右,深棕色頭發眼睛,陽光下還偶爾有抹金色,挺好看的。她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圓臉半月眸的樣子,雖不出眾,但自然有著淺淡的溫和笑意,讓人看著舒服。
惠子嬤嬤的聲音很糯,柔柔軟軟的,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多聽聽。每當她小聲喚她“阿市,阿市”的,嫻就會笑眯了眼。這個女人的聲音裡有著淺淺的喜悅和期待,那是掩飾也掩飾不住的真實感情。
惠子的手很軟,很暖,總是牢牢地抱著孱弱的她,讓她覺得無儘的安穩和可靠。還有她平和的心跳聲,在每個黑暗的夜晚都伴她入眠。
這個女人嫻也決定喜歡。就算不為彆的,也為她待她的細膩溫柔。
這個年代有地位的女人似乎不親自帶養孩子,一是怕擾了男人的清靜,二是不願自己總忙於帶小孩的瑣事,累了容貌和身子。女人總是愛美的,不論哪個年代都不曾改變。
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母親大人。關於母親大人的事,父親不提,惠子嬤嬤也不提。不提就不提吧,反正她對沒影兒的人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哪怕是有最親近的血緣關係。
約六個月大時,她適當地學會了翻身。將至九個月時,她象征性地時不時坐起來了。待到十一個月大時,她咿咿呀呀地叫出爸爸,和惠子。很好,一切就按正常程序進行,萬萬不能太過出頭。她走個中庸路線就妥當。
學會日語其實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彆懷疑,不論哪種語言在語言環境裡總是比較容易學習的,更何況嬰兒的學習能力實在是很強。隨著漸漸強化的語言能力,她能聽懂的事情開始變多了,也讓她了解到了一些以前她從來沒注意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