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外著藏藍色羽織,內領是素淨的白,除了衣襟用藏藍色絲線繡了個族紋以外,衣服上半點花紋也沒有,隻有繩結中夾雜了點暗金。
這樣的相貌隻略偏是中上,在貴族中實在不起眼,更遠遠不及一柳準的冷豔妖恣,絕色無雙。但他自有一份淡淡鐵血的陽剛氣質,動靜有度,雷厲風行之感,雖然容貌上差了許多,但嫻覺得挺順眼。
比之一柳準的陰晴不定,這人安定極了,尤其他平和淡漠的眼神雖然誰都不在他眼中卻不會顯得目中無人。此二人,一者像風,遊移不定;一者像山,八風不動!
這個人,有點意思。
“阿市,這位是和歌山藩德川家德川齊順二男,德川慶福。他這次前來,和你有些關係。”丹羽家主麵無表情,淡淡開口。
嫻精神了。睜大眼睛,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打開你麵前的盒子。”
“是。”嫻依言行事,伸手打開雕漆小盒。
盒中靜靜躺了一柄梳子,一柄深紅雕漆木梳。嫻忍不住輕輕拾起,舉到眼前細細端詳。木梳上雕有八種花卉、四種水果、兩種動物。撚熟的樣式讓嫻驚訝地抬頭,看向父親大人。
“父親大人?這不是… …?”嫻咽下後話,不知該如何開口。與一柳家訂親的信物為什麼會在這裡?看樣子並不像是退婚送回的,那麼梳子在此處就讓人有些玩味了。
“這是德川少爺送來的。”丹羽家主冷冷開口,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逝。這是父親大人怒極的表現,畢竟父親大人很少有冷肅以外的表情,更彆說是在外人麵前了!
“德川大人?”嫻沉吟片刻,遂轉將目光定在客人身上。這個男人一直保持著相當的沉默,既然東西是他送回的,毫無疑問是個關鍵人物!
男人微一頷首,避重就輕地開口“這柄梳子是在德川宅邸拾到的。經過調查,此次前來就是為了物歸原主,還望小姐不要嫌在下莽撞。”
他的聲音倒和他棱角分明沉穩銳利的相貌不同,恬淡文雅,含蓄內斂,恰似一盞清茶,沁人心脾。
嫻默然。為什麼梳子會出現在德川宅其實不問她也隱約猜到了。她能猜到的,父親大人又怎麼猜不到?眼前這位德川家二公子既然能將東西送還,必然知道內情了。
羞惱!一陣熱氣湧上臉上,白皙如冰雪的肌膚瞬間染上胭脂色澤,但原本淡若春櫻的唇色卻褪得有如素緞。嫻身子微抖,忍不住握緊手中木梳,任雕琢精美的花紋印進肌膚狠狠地刺痛柔嫩細致的手心。
貴族極其重視麵子。沒有麵子也得裝有!一柳準行事不端引起禍患不說,還將訂婚信物落到德川家,任誰麵對都是羞辱!丹羽嫻與丹羽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丟失訂婚信物在旁的女人家,這個簡直是打了她的臉麵!其中的惱怒自不必說了!雖然她丹羽嫻不喜歡一柳準,也很樂意退掉一柳家的婚事,但絕對不允許一柳準以這樣的方式折辱她的驕傲!十幾年的古代生活早已同化了她許多。貴族式的尊嚴從不屑到珍惜,早已一點一點深刻地打到她的骨子裡去了,她無法否定,也樂意接受。
嫻躬身低頭,將梳子放回盒中,借著身體的動作掩去眼中的憤恨,並暗暗瞟了下父親大人的表情。
丹羽家主麵無表情。灰色的眼睛蒙蒙一片混沌,裡麵的情緒什麼也看不清。“阿市,你先退下吧!”
嫻聞言強壓下急切,鎮定安靜地行禮告退,儀態一如來時。除了微紅的臉頰,略白的嘴唇,一切如常。
當嫻推上和式拉門後,嫻以在規矩允許內的最快速度徑直回到自己小院兒。一路上嫻很好地冷靜了下來。這種時候,用來生氣就太可惜了,不如仔細考慮考慮一下怎樣才能從中得到她想要的,比如說—退婚!哦呀,這不是想睡覺時有人送枕頭麼,現成的好借口呢!
得罪一個貴族是件很容易抹平的事,但辱及一個貴族的尊嚴的就很麻煩了。其實,父親大人一定會有所舉動的,比如以此次事件換取更多的利益。當然,貴族是非常小心眼兒的,尤其喜歡記仇。如果父親大人此時選擇忍耐的話,那等待一柳家的必然是出乎意料的打擊。
父親大人的目的和她的並不相同,但這不代表她不能把結果變成她想要的。嫻冷靜地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