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 她不敢直視那雙太過熾熱的雙眼……(1 / 2)

納斯卡線 疒孟 4185 字 10個月前

在成為聚光燈下閃閃發光的頂流小花之前,池嘉卉有過一段如同一副被刮花的淩亂油畫的少女時代。

她母親是個愛戲如命的粵劇演員,她為了劇團能活下去東奔西走,也許是一場又一場本不需要演員親自去的應酬敗光了她的身體,她在池嘉卉十歲那年,因為在一次應酬上為了陪一個看上她那雙含情目的投資方,喝到酒精中毒搶救無效,早早離開了。

從那時候開始,池嘉卉的生活就隻剩下酗酒成性的父親的辱罵——他覺得這個繼承了母親好容貌的女兒也會走上和母親一樣的演藝之路,但他們這樣的家庭,這樣的路根本看不到光。

在他看來,姣好的容貌在這樣一個破碎的家庭並不是什麼寶藏,而是一道催命符。

失去妻子的他不再認真工作,每日不是喝酒就是打牌抽煙。每天迎接放學歸來的小池嘉卉的,是冷鍋冷灶,是滿屋的煙酒氣味。

在母親離世之前,雖然他們家庭算不上富裕,雖然母親忙著劇團的事情,父親也天天在公司加班,但到底到了周末到了假期,父母會帶著她去遊樂園,甚至會帶她去鄰市的古鎮住上幾天。

一切都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也許是因為父母從小陪她的時間少,她的童年時代是在隔壁的舊書店渡過的,老板看她可愛,

也不會趕走在角落裡安靜看書的小池嘉卉。

她在書中見過一個廣闊的世界。

她想看一看海的對岸,是不是像書中寫的那樣,還有連綿不斷的遠山。

池嘉卉沉默地開始學著做菜,學著做家務,學著把這個沒有女主人之後就沒有煙火氣的家重新撐起來。

可她也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剛剛失去母親的小女孩。

越來越長、越來越厚的劉海擋在她的額前,她也越發的沉默寡言,中學的同學都把她當做一個不好接近的怪人。

剛進入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大多還未對世界有太多的了解與認知。

一年到頭都是那三五件衣服,都是那兩雙鞋子換著穿的永遠縮在教室角落的池嘉卉,輕易就變成了大家嘲笑的對象。

他們說她是壞小孩,所以才沒有父母疼愛。

他們說她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其實那不過是她母親曾經囤了太多太多的硫磺皂在家裡,她舍不得將它們都扔掉,至少這樣可以在洗澡的時候裝作母親還在她身邊。

那些也許本身並沒有太多惡意的玩笑話,有著少年人獨有的殘忍的天真,經年累月地如刀一般劃在池嘉卉滿身的傷口上。

她在書裡逃離這一切,她翻出了母親曾經的劇本,偷偷模仿著曾經母親的動作與腔調,把自己當成故事裡的女主角。

她那個動輒打罵她的父親這一點倒是沒有錯,她會走上和母親一樣的路的。

隻是這一切和她的外表無關,她隻是覺得可以在劇本裡逃離現實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她在劇本裡偷偷過著屬於彆人的百味人生。

年複一年她過著這樣乏味的生活,天不亮就起床讀書,到了中午就去學校的榕樹下偷偷練幾段粵劇,就為了能夠考去B市的音樂學院。那時候她對藝考的認知也是模模糊糊的,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的家庭也許根本不足以支撐她去藝考的集訓,更支撐不起她去藝術院校學習。

到高三那年,才有來學校做宣講會的學姐學長跟她講清楚了這些。

她看過很多書,但書中少有她這般窘迫的女主角。

沒有一本書會告訴她,你讀不了B市音樂學院,因為你沒有追夢的資本。

“如果學妹家裡條件不好的話可以看看師範院校,會有很多補助的。學妹成績那麼好,就算是B市師範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吧。”來宣講的學姐這樣告訴她。

那個中午她還是下意識地走到了榕樹下,卻提不起絲毫興致開口唱曲了。

“學姐,你怎麼今天不練習了?”

“你唱得真好聽,我每天打飯會路過榕樹這邊,每天都會被你的聲音和動作吸引。”

少年穿著熨燙地筆挺的外套,斜飛的劍眉在少年人的臉上並不會顯得淩冽,反而平添了幾分英氣。

少年的語氣與眼神都太過真摯,池嘉卉愣神之後便確認了這個學弟真的是在誇她——這些年她見過太多明褒暗貶陰陽怪氣她的人,今天先是有學姐跨她的成績、後又有學弟誇她的粵劇……

這算什麼人太過倒黴就會觸底反彈嗎。

“謝謝……”

“不過可能以後都不需要練習了。”學弟的眼神太過真誠,她舍不得騙他。

她不敢直視那雙太過熾熱的雙眼,移開目光的時候恰好看到了他的胸牌。

許斯年。

她在彆人的口中聽到過這三個字。她記得那些人說他是初中就能在報紙上發表文章的天才。

他有優越的出生,有傲人的寫作天賦。

和她這種在泥濘中掙紮的普通人,有著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