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夜(1 / 2)

月光與玫瑰 江漁白 5862 字 10個月前

顏悅跑回宿舍,來自海濱城市的時尚女孩兒正躺在床上敷麵膜,看到她後,立刻從床上跳下來抱住她。“悅悅,想死我啦。”

顏悅把兩支口紅塞到她手裡,說,“寶兒,你先試試口紅色號。我去洗漱,十分鐘後我們夜聊哈。”

當她端著水盆和毛巾回到宿舍時,林寶兒開始盤問,“顏悅悅同學,如實招來,口紅哪來的?哪位小哥哥送的。”

顏悅心裡有一絲絲慌張,不過沒等林寶兒發現,宿舍的燈熄滅了。她把毛巾展開,掛在晾衣架上,說,“一位好心的大姐姐送的。”

她簡單把這次兼職的事情說了一遍。

林寶兒歎氣說,“哎,沒有懸念的故事。”然後她開始描述她的假期生活,以及新任心儀對象。

顏悅心想,寶兒這是又愛上了一位紙片人,她在林寶兒的碎碎念中進入夢鄉。

隨後的一個月,顏悅除了在學校提供的勤工儉學崗位上打零工外,校外的兼職一個也沒有接。

十一假期前,那位店長以及她的朋友沒有合適的工作可以介紹給她。她通過之前一位同事,接到了某售樓處招禮賓的工作,七天假期每天工作滿十二個小時,合計兩千元的報酬。這個報酬超過她的預期,所以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在結束兼職的最後一天工作後,她脫掉高跟鞋,把雙腳腳後跟的舊創可貼撕下,貼上新的。然後,背起書包一瘸一拐地離開那個裝修精美的售樓處。

售樓處並不偏僻,在江城的內環和外環之間,她穿著拖鞋彙入人流,並不顯得突兀。這個城市趕公交的人群大都是這個模樣。

她看著不遠處的公交站,心裡給自己鼓勁兒,還有五十米,再堅持一下顏悅。突然耳朵裡傳來一陣鳴笛聲,她被嚇得一哆嗦,趕緊往馬路邊緣躲。躲完之後,才發現自己走的是人行道,不乾機動車的事情。她回頭,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在自己身邊緩緩停下,司機是蘇垣。

黑色轎車後麵的公交車還在不停鳴笛,顯然蘇垣的車子擋了它的道。

副駕駛的玻璃窗落下,蘇垣對顏悅大聲喊道,“顏悅,上車。”

她看著後麵的公交車,以及不遠處行人注視的目光,調動全身力量,小跑到車前,拉開車門坐進車裡。

車子沒等她係好安全帶就啟動,蘇垣說,“我們先過了這段,不要擋後車道。”

她把背包取下後係好安全帶,車廂內安全帶的警報聲才停止。

蘇垣問,“假期做什麼工作呢?”

他原本替她聯係到一個劇組的臨時工作,不過對方要求至少兼職兩周,與顏悅時間不匹配,隻能放棄。

顏悅有氣無力地說,“售樓處禮儀小姐。”

這是蘇垣第四次見她,也是第一次見她這麼累,“這次這麼辛苦?”

顏悅吐槽說,“每天站立或者走路十個小時,我可以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是,需要穿高跟鞋。它讓我的工作辛苦程度加倍。”

蘇垣問道,“第一次穿?”

她點點頭,“買的新鞋,結果磨腳的厲害。第一天大拇指和腳後跟都被磨破,後麵幾天每天加重一點點。剛剛你叫我之前,我一直在給自己加油打氣,心裡在倒數,還有五十米到達車站。”

蘇垣伸著脖子,想要看看她的鞋子,可惜被她的背包擋著。

她看著他說,“我這會兒穿拖鞋。高跟鞋在包裡呢。”

他問道,“腳嚴重嗎?需要看醫生嗎?”

她搖搖頭,不用,用創可貼包著,養上一陣子就能好。

蘇垣問,“你還沒吃飯吧?有沒有想吃的?”

顏悅說,“沒有特彆想的。現在完全不想動。”

蘇垣靠邊停車,在車上找到附近一家廣式茶餐廳,預定了幾份點心和一份粥。

“不想動就不動,一會兒在車上吃。”

顏悅掙紮著坐直身子說,“不用。車上吃的話,全是味道。”

蘇垣把左右車窗打開,笑著說,“南北通透,空氣流通順暢,氣味不會殘留。”

這讓她想到過去七天裡聽到的高頻詞彙之一,南北通透。

顏悅也笑起來。

倆人取餐後,蘇垣把車子開到江邊公園。餐盒被擺放在扶手箱上,顏悅夾著蝦餃問,“你怎麼出現在售樓處附近?”

蘇垣說,“巧合中的巧合。我假期在我媽那兒住了兩天,準備回自己家時導航告訴我另一條道路在堵車,我為了躲避擁堵路段,選擇繞一點路。剛才在輔路上開著,遠遠看背影像你,湊近後發現真是你。”

她笑著說,“真是巧呀。你這次沒再與你媽媽吵架了吧?”

他搖搖頭,“沒有吵。她假期都在忙案子,沒空和我吵。我爸也不在江城住,上次吵架是因為老頭來這邊出差。

雖然,我媽沒和我吵架。不過她與她自己的媽媽小吵了好幾場。她現在和我外公外婆一起住,老人家看不慣她的作息和飲食習慣。她被嘮叨幾句後,就會與外公外婆辯論起來。

萬幸,我沒與他們三位長期住一起,不然的話,非被嘮叨死。”

顏悅問,“怎麼啦?你經常熬夜?還是吃飯不健康?”

他說,“吃飯還成,基本上是我家樓下麵館解決。熬夜是避免不了的。有時候白天沒靈感,夜裡靈感來啦,不能讓它跑掉,隻能從床上爬起來開始寫字。”

她喝著粥,問,“你跑步嗎?或者運動嗎?”

他說,“偶爾跑步,不過不太規律。”

顏悅說,“我的一位室友是村上春樹的粉絲,村上為了避免寫字造成的生活不規律,堅持跑步,後來一直跑到馬拉鬆。”

蘇垣笑著說,“村上春樹還是狂熱的音樂愛好者呢!小說家多少都有些愛好。”

顏悅問他,“所以,你喜歡音樂嗎?喜歡什麼音樂?古典、爵士、流行或者歌劇?”

他打開車裡的音響,稍微調大聲音,一首鋼琴曲在車內回蕩,“偏愛古典一些。”

她問起來,“你也有收藏黑膠的癖好?”

蘇垣雖然導演係讀過四年,期間拉過無數片子,研究和評論過很多電影音樂,不過他並沒有對音樂達到癡迷的地步。這也是他為什麼不能成為一名好導演的原因之一。“沒有。不會特彆去收藏。你呢,喜歡什麼音樂?”

顏悅也搖搖頭,“我沒有偏好。不過我記憶深處有與音樂相關的東西,一個是鄰居爺爺拉的二胡,一個是村子裡葬禮上響起的嗩呐。”

蘇垣問,“有什麼故事嗎?”

顏悅說,“不算故事吧。我小時候隨奶奶在鄉裡長大,鄰居的爺爺是鄉村老師,同時也是村子裡組建的戲曲隊的二胡手。他們每逢節假日會在村子裡或者附近村裡表演。那時候很熱鬨,奶奶也會給我一些零花錢,我可以買到氣球,買到泡泡糖,買到小貼畫。

嗩呐也是村子裡的熱鬨,紅白喜事的那種熱鬨。嗩呐隊吹出來的全家福和抬花轎,我奶奶心情好時,還能哼上幾句。”

他猶豫著要不要詢問她的父母,理智又一次戰勝了他。他想等到她願意說的時候,自己在做一名合格的聆聽者。

他試著寬慰她失去奶奶的苦楚,“嗩呐一響黃金萬兩,始於月老終於孟婆。從生到死,還是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樂器通透。奶奶如果看到你現在努力的生活,應該會很欣慰。”不過他好像不是一位合格的勸解師。

顏悅撲哧笑出聲,“蘇垣,你好可愛呀。”

蘇垣被自己小七歲的姑娘誇可愛,雖然有些莫名奇妙,不過他還是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話啦。

她把粥咽下後,說,“我奶奶已經走啦六年。以前和她一起生活,雖然在鄉下,不過都是開心的記憶。放心吧,我無論生活過得如何,我奶奶應該都會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