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煙雨背對著喊他的李見真揮了揮手，快走了兩步就跑了起來，這個時間點出租車幾乎都在市中心晃悠，來老城區這片的不多。他跑了一段路程都沒有遇到一輛出租車，心裡有點著急。
雖然公園和李見真的理發店離宋家隔得不遠，也就幾條街。平時消食遛彎半個多小時就能走到。但是，此時此刻，明晃晃的太陽曬著宋煙雨，長時間缺乏鍛煉讓他頭暈目眩。喉嚨裡的鐵鏽味蔓延到鼻腔裡，隨著呼吸感覺肺都被肋骨擠到一起，更彆說他可能有點岔氣了。額頭上的汗順著短袖往下滑，可能是太陽曬得也可能是疼的。何徐行的西裝早就被他脫了掛在手上，隨著大步奔跑的動作，在風中被扯飛起來。
宋煙雨覺得這段路好遠。他不記得這條路有這麼長，怎麼還沒有跑到家呢？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終於，巷子口小賣部劉叔家熟悉的門頭出現在宋煙雨的視線內，他跑過小賣部速度緩了下來。調整好自己的呼吸，扯起來短袖下擺擦掉額頭和脖子上的汗。身上的繃帶因為出汗悶著傷口，不透氣，癢癢的感覺刺撓得他用手背去蹭了蹭。
他快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張肅這件事要怎麼解決。張肅這家夥一定要和見真道歉，無論如何想儘一切辦法，都要把見真弄回學校去上學。至於平生，這輩子都不能讓他想起來那件事。張肅有多遠滾多遠，最好這輩子倆人都不用見麵。
遠遠的宋煙雨就看到自己家飛簷下站著人，宋煙雨心裡冷哼，不用想，一定是張肅。他是怎麼有臉借著所有人瞞著自己的情況下，腆著臉湊到自己跟前享受著自己對他的好。
門口那人像是察覺到有人接近，抬頭和宋煙雨對視住。張肅快速瞥了眼宋煙雨懷裡的西裝，微不可查的眼神發狠。在感覺到宋煙雨走到他麵前後，快速調整了自己的表情，揚起那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哥，怎麼一晚上沒回家？阿姨和叔叔要擔心壞了。”
宋煙雨快步走過他，用了一個巧勁把關著的木門彆開了。他推開半邊的門，朝身後人冷聲：“跟上。”
倆人沉默不語的一前一後的走著，繞過門屏。宋煙雨和正坐在槐樹家收著桌子的宋教授對上眼。宋煙雨下意識把西裝往後邊擋了擋：“爸，吃過了？”
“呦，回來這麼早？吃過了早飯了嗎？我和你媽還想著你要等到下午不熱的時候才悠回來。”宋教授把桌子搬到槐樹和廚房之間，揉了揉發酸的腰，扭頭看到宋煙雨身後跟著的張肅。
“叔，早啊。”
宋教授臉上原本帶著的笑容逐漸凝固，又立刻反應過來，勉強笑著：“張肅來了啊。進屋坐，我給你整點零食吃。”
“不用不用，叔。不麻煩了。”
“不用。爸，我在見真那兒吃過了。等會兒要是不去學校，我想吃南街那邊的炒栗子了，您受累幫我跑一趟？”宋煙雨抓過張肅的胳膊把他往自己樓裡推，借著這會兒功夫想把宋父宋母支出去：“我媽呢？”
“好，好，行。沒問題。娟姐和青陽他媽去逛街了，剛走。你找她有事兒？”宋教授走到水池前，擰開水龍頭，洗完手在空中甩了幾下，才拿出口袋裡的帕子擦乾。
“沒事兒，我就是問問。對了，買了栗子先給你小兒子送過去一份。他上次回來說饞了，不過，沒來得及給他買。”
宋煙雨脫掉鞋踩到木板上，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新的一次性拖鞋扔到張肅腳邊。聽到院子裡宋教授的應和聲，快步走進衛生間，將懷裡的衣服丟進洗衣簍裡。
他準備出衛生間的時候習慣性的抬頭看了眼鏡子，額角不知道在哪兒沾到的一丁點兒灰塵讓他止住了腳步。想到剛才出了那麼多汗，還是洗把臉比較好。冷水撲在臉上，讓他的腦袋瞬間清醒：自己最好還是得給張肅留點麵子，不然，他萬一對平生做出過激的行為怎麼辦？冷靜，冷靜下來。要一步一步的解決問題。
想明白以後，宋煙雨拿著毛巾胡亂的擦了擦，把它也一起丟進洗衣簍裡。
路過冰箱抬手從裡麵拿出來兩罐冰鎮的啤酒，把其中一瓶扔給坐在軟墊上的張肅。而他一屁股坐進了沙發裡。
宋煙雨扣開了拉罐圈，灌了一口。還好昨天晚上就糊弄老宋給他在冰箱裡放了一排，不然，今天溫度突升，沒有這口真的會讓他難過死的。
宋煙雨注意到張肅把自己給他的啤酒放到茶幾上，他沒吭聲，反而開口問：“為什麼知道你店裡不安全還非要讓我去？”
“我沒有……都是霍青陽的主意。”張肅將頭低了下去，扣著上衣上的扣子：“霍青陽說，哥你去了，會讓咱們這邊贏率大一點。”
“嗬？”宋煙雨難得露出一抹嘲諷：“霍青陽是個頭腦簡單的，你也是？”
“……沒。我是覺得他說的有理……”張肅越說，底氣越是不足。
這主意本來就是他自己出的，霍青陽從一開始就不同意。霍青陽雖然是他們這群人裡腦子最簡單的，說什麼話都不過大腦。但是，他一直想的很透徹，他能察覺到這麼做的後果和代價。自己確實存了點小心思，想讓霍青陽擔責任，不過確實也提前做好了被宋煙雨罵的準備。宋煙雨信不信自己說的話，就看自己在宋煙雨心裡的分量了。
“他說的有理你就去做？他腦子轉的慢，你就跟他學？你說這話，有人信嗎？”宋煙雨又喝了一口冰啤酒，把易拉罐放到茶幾上，轉身開了身後的玻璃，拿起煙點了一根：“你說這話，沒人信。不說霍青陽他根本不屑於這種做法，就說你願意聽他的這句話就不成立。”
宋煙雨呼出一口煙，繼續道：“咱們這條街誰不知道，你們幾個小的裡麵，你是老大。不聽你話的，你就背地裡收拾人家。我說，霍青陽衝撞你那麼多次，甚至還打過你，你不報複他。我還以為是有青昭哥和淩雲在霍青陽背後站著呢，你不敢動他。原來是拿他當擋箭牌啊。”
“沒有……我沒有。”張肅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聲音像蚊子叮嚀。
“沒有什麼？你主意不是很多嗎？”宋煙雨直起身將煙灰彈到煙灰缸裡：“我還以為你是和那群混混待久了，才變成這樣子的。沒想到你原本就是焉兒壞啊……”
“不是的！我沒有！”
“沒有什麼？你是沒有把李見真送進少管所，還是沒有把他搞退學？你是沒有騙我去替你叔攔犯人，還是沒有縱容店裡賣【麵粉】？”宋煙雨把煙碾滅在煙灰缸，微微眯起眼睛盯著一直倔強看著他臉的張肅。
“我……”
“你以為你做的事兒沒人知道嗎？就在店裡賣【麵粉】這一條，你能判十五年以上，甚至死刑知道嗎？沒有你叔護著你，你早就進去了。退了學你什麼事兒沒乾過？打架喝酒賭博……到賣【麵粉】！我真是小瞧你了。”
“哥……是不是李見真給你說的？是不是！我現在就找他去……”
“站住！”宋煙雨坐回沙發裡，看著張肅要離開的背影：“不是李見真給我說的。就你們那點子撒謊技術，一眼掃過去的心虛。還想瞞著我？張肅，我很清楚的告訴你，我全部都知道的，所有事情。”
“張肅，我不知道誰給你的錯覺，你叫我一聲哥了，我就把你當弟弟。但是你記住，你始終姓張你不姓宋。”
“你既然去找李見真，那就給他道個歉。你自己做沒做錯事，自己心裡清楚。還有，以後離我們宋家遠遠的，離我們家所有人都遠遠的。”
“哥……”
“張肅，我不是你哥。以後就不要出現在我麵前了。走吧。”
“哥，我……”
“彆想著從平生那兒下手，他心軟我不心軟。我聽到一丁點兒你靠近他的消息，我就把所有事兒告訴張姨。我不想讓你在咱們這條街混不下去，你最好老老實實的。”
“哥，我不要……”
“最後一次警告你，彆叫我哥。”